在秦皇岛仅仅呆了半个月,我被调到新组建的第四场区,位于葫芦岛望海寺。两个城市虽相距150公里,但中间隔着一个山海关,一个关内一个关外。
真是阴差阳错,离开秦皇岛不足二个月的某一天,第三场区的一名同学、也是一起走进军营的战友打电话给我,说给我介绍一个对象,也是一名军人。当时我已经26岁了,仍是光棍一条,这消息不啻喜从天降。那时找对象特简单,尤其是在部队,政治可靠、人品不错、身体良好,这就行了。当即,我便向领导请假,搭乘第二天的火车前往秦皇岛。
我们的见面极具时代特征,回想起来有点趣也有点傻,仿佛京剧《红灯记》中地下党的接头。我们事先约定:秦皇岛火车站的出口处为接头点,她着军装等我,我身穿军装,手拿一张卷成圆筒形的报纸。没费任何周折,茫茫人海中,老天爷早有安排,她一眼认出了我,我一眼认出了她。
出了火车站,进了汽车站,我们乘坐公交车去她单位。这是位于秦皇岛郊区的海军408医院,周边群山环绕,草木繁茂,门前一条小河,沿河一条公路,医院临公路而建。嗨!这里风景十分优美,但我无心观赏,因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她身上。她把我带进了医院女生宿舍大楼,仿佛走进女人国,满眼都是白衣天使,一个个婀娜多姿,令人目不暇接。然而,我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局面令我十分尴尬。
医院年轻的女人多,大部分处在谈婚论嫁的年龄,谁找了对象,信息立马像风一样传遍大院。我呆在她宿舍里,前来观察我的人像看“猴”一般,一拨接一拨。这话一点不假,当时我特瘦,眼窝深、前额大,颧骨突出,脸形尖长,比实际年龄苍老多了。人说男人看女人是用欣赏的眼光,女人看男人是用挑剔的眼光。说白了,当时我长得特不入流,十个女人有八、九个瞧不上眼,于是,有许多人持否定意见,对她好言相劝。然而,我的优势也很适合她们私下内定的一个原则:是军人;三条标准:身高1.7以上、学历大学毕业、原籍在城市。于是,又有极少部分人持肯定意见,为她出谋划策。
她,犹豫不决?取舍两难?
关键的时候,有一人出面了,她俩不仅长相形似,而且性格也神似,平时好得像一个人一样,是最好的闺蜜。这人很有主见,她对她言听计从,闺蜜说:不要轻易否定和肯定,接触后再说。居家过日子要的不是长相,是人品。这句话正合她的心意,于是,当即决定第二天去山海关游玩,近距离考察考察。
这些内幕我当时浑然不知,事后才听说。第二天一早我俩出发了,一路上我妙语连珠,尽讲一些幽默的小故事和奇闻趣事,常常逗得她开怀大笑。那时的山海关人迹稀少,城墙残缺不全,上面野草丛生,没设景区大门,也不圈地收费。两个戎装军人沿着古老的长城款款而行,长城下是关内关外的分界线,长城上是连接姻缘的蝴蝶结。这一天下来,她被我的“人品”完全征服了,古老的山海关长城见证了一段恋情,成全了一段婚姻。
翌年五一前夕,我俩走进了秦皇岛民政局,领取了两张“红册子”。那个年代的结婚,没有那么多穷讲究,不照结婚相,不举办婚礼,不摆设酒席,也不添置任何婚衣家什。领完结婚证的当天,单身宿舍就是洞房,两张单人床合并就是婚床。第二天乘坐火车离开秦皇岛,她带我去北京、我带她去武汉,见到双方的父母,终生大事就算办了。
与此说来,我的今生早已注定:情定秦皇岛!
我俩至今连一张结婚相都没有,但风风雨雨走过了30年。为弥补没有结婚相的缺憾,在30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特地请我的好友,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全国政协中国画院理事,文化部艺术发展中心中国书画院国画院院长,彭华竞先生为我量身定制了一幅画,名为《相伴》。画面的主题是两匹硕大的壮马,一匹为绛红、一匹为雪白,悠闲自在地相偎于一片开阔的大草原上,似乎在窃窃私语。因我与夫人同属马,寓意着我俩。画面的前景是一片肥沃的绿草,象征着生活美满幸福。背景是绵延山峰上起伏的万里长城和山海关城楼,象征着我们相识的起点。画面上有一题词:万里长城源(缘)海关,三尺画卷终相伴。
这幅画足有八平尺,很大气,上档次,端端正正挂在我家客厅,远比一张结婚相有意义!
三、秦皇岛,是我每年必去的地方
我们部队,后来整体搬迁到广东湛江,1985年底,我与夫人转业回北京。从1986起至现在,在长达30余年的时间里,我们几乎每年都要去秦皇岛。这不仅仅因为秦皇岛是北京人盛夏休闲避暑最为打卡的热门景点,而且还是我们此生情感的依托和牵挂。我与夫人视秦皇岛为第二故乡,我们的战友、军营还在那里,我们的往事、回忆还在那里;况且,我们始终在续写精彩的故事。
毫不夸张地说,北京周边,去得最多的城市当属秦皇岛。昌黎、黄金海岸、南戴河、北戴河、鸽子窝、老龙头,几乎所有的沿线景点,我都去过、住过,并且有我的战友和朋友。这里的一山一水凝结着我的情,一草一木倾注着我的爱!除了我的故乡武汉,再没有任何一座城市与我有着如此深厚的情感。
夫人的闺蜜,就是那位在关键时刻成全了我婚姻大事的战友,早已转业了。她工作在天津,女儿出国深造,后嫁给一电影演员的儿子,定居南京。退休后,她常年随女儿生活在新西兰、南京,但对秦皇岛情有独钟,特地在秦皇岛购置了一套楼房,提供给我们享用。她每次抽空回秦皇岛,我们只要有时间就赶过去聚会,吃住在她的家里。即便她不在秦皇岛,我们也可随时入住。她家周边的一街一巷,一砖一瓦,我是再熟悉不过了;甚至连住宅附近的小商小贩都与我们似曾相识,热情攀谈。
1998年,我母亲年届6旬,盛夏时节,母亲专程来北京旅游,声称要看大海。我立即想到了秦皇岛,因为我最熟悉秦皇岛,那里有优美的环境、浩瀚的大海、适宜的气温,最能表达我对母亲报答的养育之恩。于是,我亲自驾车带母亲从北京出发,来到秦皇岛,游玩南戴河、北戴河,观赏老龙头、山海关。这是母亲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跨省外出旅游,自始至终脸上充盈着满足、灿烂的笑靥。在这以后的20余年时间里,母亲每每谈及武汉至秦皇岛一游,无不赞不绝口,回味无穷!
在这之后的若干年,我的兄弟姐妹,侄儿外甥,还有我的高中老师、同学、战友等等,但凡来京旅游,我必带他们到秦皇岛打卡。远的不说,大前年我的侄儿、前年我的战友、去年我的同学、今年我的姐姐一家人来京旅游,我都是驱车前往秦皇岛。
可以说,客人到秦皇岛看的是风景;而我到秦皇岛念的是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