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塘中水仙 于 2020-4-2 20:39 编辑
【编者按】一篇诗与文的深刻解读,介绍了唐宋散文八大家之首的韩愈老年之后的经历,以及做人方面前前后后的态度之强烈变化,看起来令人万分费解,然而,毕竟是有了些经历的人,更是对皇上的为人有了深刻的了解。或许人人都会有“趋利避害”的思想吧,接下来指导自己的行为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尽管在别人看起来是前后矛盾的,在自己却成了天经地义。但无论如何,韩愈的名声还是不错的,而在古文方面做出的贡献更是有目共睹的,尤其他所首倡的“文以载道”,对后世文人的影响颇大,至此对于韩愈老先生也算做了中肯的评价。本文入题自然,文风老练泼辣,运笔潇洒自如,深入浅出,对于韩老先生一首七律解读详尽到位,并且结合他的为人做官方面做了较为全面而独到的分析和见解,值得反复阅读,深刻领会。(编辑:塘中水仙)
忽然想起唐代大儒韩文公韩愈。 作为古文运动的倡导者、首倡“文以载道”创作理念、名列唐宋散文八大家之首的中古先贤,韩文公为官勤勉,为人清廉,为文雄放,为诗孤傲,对朝廷忠心耿耿,朝廷也委以重任。按说虽不至于一定能位极人臣,俊采星驰封建士大夫之绝代风华,可也算是仕途得意,功德圆满,名利双收了吧?谁能料到因言致祸的封建王朝通律,即便连一代大儒也未能逃过。不期然垂暮之年因竭力劝谏宪宗迎佛骨至皇宫大内,而触怒陛下,流放至南方蛮夷之地潮州。 路上,有他的侄孙韩湘快马赶来送行。老韩百感交集,老泪纵横,于是乎泪洒马背,口占七律一首: 一封朝奏九重天, 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 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奏岭家何在? 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 好收吾骨瘴江边。 我其实也是一个不大通晓古文古诗的叶公好龙的角色,但既然给出了这首诗,不翻译一下恐怕也难向读者诸君交代,还是勉为其难,用自个儿惯用的通俗而略带点调侃意味的语言,替韩老先生翻译一下吧。 自古道忠臣难当,好心难有好报。想我韩退之,本着无限忠于李唐皇室的拳拳之心,就皇上迎佛骨一事,惟陈言之务去,简洁明快,历陈时弊,奏上一本,以尽文臣死谏之责。 启圣上:佛教谕人行善积德,功莫大焉。不过,世俗若是过分笃信迷恋佛教,难免适得其反,给历代君王和江山社稷带来负面效应,则不难窥见。再说过分敬畏鬼神,啥事都往天命上靠,不去尽人力,不去励精图治,却偏偏沿袭那些个被扭曲了的所谓“无为而治”、“垂拱而治”的貌似潇洒的治国大略,实际上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做派,其结果无非是把江山社稷糟践得百孔千疮面目全非罢了。其实我也不是一味反对佛教,佛教普度众生、引人向善的一面自然是大有劝世意义的,可一个国家的一把手,整天吃斋念佛不理朝政,任由盗贼蜂起,强虏入侵,煌煌大唐岂不危如累卵! 本着这一理念,我奋笔疾书《谏迎佛骨表》,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不让佛骨入宫。没想到厄运立现:早朝时递上奏折,夜晚就被贬斥流放到数千里之遥的潮州降格为边塞刺史,从云端上的九重天立马跌入八千里外的蛮荒地。真是伴君如伴虎,做忠臣难,做一心为朝廷着想的忠臣难上加难啊。 巨大的荣辱落差,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世界末日,可对我韩某人而言,无非是是砍掉脑袋也只是碗大一个疤的事儿。想叫我一蹶不振彻底歇菜?没门。且看我怎么表明可昭日月的耿耿心迹: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不是泰山,可也绝不是鸿毛呀,怎么会怜惜自己这风烛残年去忍辱偷生呢。 说话间已过了秦岭到蓝田关,侄孙韩湘来了,说叔爷爷,漫漫征途,就让我与您同行吧。我不置可否,凝神半晌,我不得不发出一阵悲情的苦笑。是因为方才站在蓝田关口,回望秦岭,只见来时的驿道早被浓浓的乌云遮蔽,万般感慨袭上心头:哪里才是我的家?哪里才是忠臣们仕途的归宿?那里才是国家富强的路呢?前边,只有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苍白臃肿,仿佛连马都知道我的冤情,为我惋惜,迟迟不前。可是大自然的路和人生的路再难行,也还得继续前行呀。 韩湘子啊,作为侄孙你对我恪尽孝道,千里万里随我流放,可我知道你这也是受你父亲和整个韩氏家族的重托,眼看我这衰朽之身,爬山涉水一路颠簸近万里,到潮阳那瘴气弥漫的地方,恐怕早就只剩枯骨一架了,你就是准备来为我收尸的呀。 好了,好了。韩老夫子语重心长或者说是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最后让韩湘找一处人家笔墨的伺候,写下这首传诵千古的七律。继续南行。一没有引刀成一快自绝于朝廷和社稷江山,二没有死于瘴疠瘟疫,只是沐风栉雨餐风露宿地一路走去,走到潮阳无可奈何地当起了州县小吏。 殊不料人的心态是可以随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的,是可以此一时彼一时的,是可以时而刚正不阿义薄云天,时而韬光养晦委屈就全以期东山再起重返朝廷的。诗中如此刚强耿介的一代大儒,咱们的韩文公到潮阳没多少日子,居然就软蛋一个,成日间山呼万岁,无原则无底线地效忠,向宪宗上书作触及灵魂的深刻检讨。然后摆出一副替皇上效力夙兴夜寐废寝忘餐治理边塞蛮荒之地的架势,当然也的的确确为苍生百姓办了些兴修水利刺激自给自足小农经济之类的实事。更值得一提的是在韩江组织精干力量除掉了江上一霸——鳄鱼,由此写下著名的《祭鳄鱼文》。 在这篇传送千古的极富诙谐搞笑意味的“祭文”中,把自己的政绩只字不提,摇唇鼓舌为昏庸皇室歌功颂德,终于感动宪宗,提前结束其贬居生涯,召回京城。大官照做,大权照掌,大宅子照住,不过以他向来廉洁自持的德行来看,骄奢淫逸、贪污腐化之类勾当是完全可以排除的,韩文公一世清名是不容玷污的哦。问题是在当时乃至后世一些不明就里的人看来,或多或少还是有损老韩名节的。 其实这段前刚后柔前硬后软的经历很难说是韩愈人生一大污点,历史的局限,忠君的节操,对自身生命不忍舍弃的执着,更有被一千多年后的林则徐总结归纳出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辟之”的为官之道,都在不同程度地影响着韩愈对自己心灵的“变节”——只要能回到有一定话语权的官位上,日后为老百姓做点事,一切都好商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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