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莫道不销魂 于 2020-4-20 21:13 编辑
【编者按】作者回忆知青岁月的美好故事组成了“青春无悔”系列文章,知青是知识青年的简称,知青大都是有文化、追求进步、懂科学的青年。作者和两个知青伙伴为了解决村里除稗草的难题,私自大胆地买来农药“敌稗灵”,这一做法却得不到队长的支持。用插叙手法介绍了队长为人阴暗小气、两面三刀,与作者一心为村除稗草的大公无私形成对比。当三位知青冒险私自做实验成功后,于是有了文章开头的一幕——一场别开生面的科学种田现场会。倒叙手法引起人们的悬念,吸引人阅读,这一巨大的成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证明了“知识是生产力”“相信科学”的观点。在自己的一生中,这次不小的成功深深地印在作者的脑海中,由衷为您点赞!【编辑:莫道不销魂】
盛夏的黎明,天边刚露出一片鱼肚白,除了竹林里偶尔响起鸟儿的轻吟之外,大地一片静谧,然而离仁和水库不远的知青小屋却早早就亮起了灯光。我们三名知青已经吃过了早饭,将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喷雾器和农药收拾停当,朝着紧靠水库的那几块秧田走去。 晨光初露,微风轻拂,周遭有着田野特有的晨香。几只水鸟掠着水面飞过,留下一遍悦耳的鸣声。 前面就是那几块秧田了,正值晚稻育秧的时节,田里的秧苗刚长出寸许,将一种娇柔的美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秧田四周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就连挨着它们的田块,那些田间小道也都做了清理。杂草全都清除了,小径显得干净硬朗。几只家雀在田梗上跳跃着,寻找着吃食。见我们走近,“轰”的一声飞了起来。我们三人在秧田旁站了下来,看着那田里嫩绿色的秧苗,心中有几分忐忑。今年生产队在这几块秧田里下足了工夫。人们辛勤地劳动,只为了给秧苗提供最佳的生长环境。毕竟只有培育出了壮实的秧苗,才有可能让水稻获得丰收。 我和石头仔按照演练了多次的步骤,进行着兑配农药的工作,当然是模拟的。正式配药要等会议开始后才进行。大山则在一旁构思着今天讲演稿。尽管三人外表都很平静,但内心却在翻腾着。 随着太阳的升起,生产队里热闹了起来,人们沿着从公社延续过来的那条石板小道,络绎不绝地朝这里走来。按照队长和大山的指点,早到的人抢到了好位置,站在了秧田面前,而后到的人只能站在远处了。 这是四十多年前盛夏的一天,马上要召开的,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科学种田现场会。 说是“别开生面”还真不是虚词,在我的记忆里,因知青而召开的现场会,在我整个知青生涯中只有两次,这次就是其中之一。 会议终于开始了。按照昨天晚上我们的分工,我和石头仔认真地配兑好药物,背起那个喷雾器下到了田里,把带着些许乳白色的药剂均匀地喷洒在只有寸许的秧苗上。而大山的讲解已经开始,正随着我们的动作,作着讲解。 我们喷洒的是一种叫“敌稗灵”的农药,专门用于防稻田稗草的。 与以往的现场会不同,不论是听的还是看的,人们都很认真。毕竟这农药是施在刚发芽不久的秧苗上的,来不得一点儿马虎。弄不好把秧苗一块给除去了,那生产队的稻田就无秧可插了,这可是一件比天还大的事情。 其实,我也知道,人们对用化学药物来除稗草还是将信将疑的。来参加会议的都是各生产队的干部,个个都是种田的高手。种了大半辈子田了,还没有听说过历来都是与稻谷相伴而生的稗草还可以用药物来防治。 紧靠着我们喷洒药物的一块秧田里,有着大小相同的两畦苗床,那是播种最早的两畦苗床,也是用于对比施药效果的,其中一畦已经在几天前喷洒了药物,今天应该显效了。 我喷洒完了眼下的秧田,就上了岸,在大家的注视下,下到那块田里,沿着苗床仔细寻找,不大工夫就把那些已经枯萎的稗草选了一些出来,放在手心上。还没有等我走上田坎,立即就有几只手伸了过来,从我手里把那些稗草全都接了过去。见大山正瞪着我,只得又在秧田中寻找了一阵,将几根枯萎的稗草扯起,交到他的手上。 大山把枯萎的稗草托在手里,对大家说:“大家可以对比一下,这块田已经在几天前喷洒了农药,现在稗草全都枯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议论声,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这事的起因还得要从我第一次参加薅秧说起,那时大山和石头仔二人还没有到来,生产队只有我一个知青。 薅秧是水稻栽培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它的作用类似于旱地里的中耕,不光要将淤泥松一下,还要除去各种杂草,给水稻创造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水稻返青后拔节前,必须要进行一到几次薅秧,以提高产量。 相对于裁秧打谷挖红苕,薅秧可以说是一项很轻松的活儿。下到田里,人们相隔两米左右一字排开,或背着手,或叉着腰,用两只脚交替地拱进泥里,把已经板实的淤泥拱开,这个动作持续,一直要薅到秧苗的面前。 薅秧时你大可以谈天拉家常,也可以放开喉咙唱歌,但你的眼睛必须得放亮,要从秧苗里将那些杂草选出来,稗草就是必须清除的一种。 稗草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是稻田的主要杂草之一。稗子和稻子外形极为相似。只是在长到一定的时候,会在叶片中间显出一条白色的叶脉来。人们就是从这条叶脉上来区分稗草与秧苗的。当你掌握了这个特性后,要区别它们就不再难了。然而就是这样的清理,也无法将稗草完全去除。一些和水稻纠缠很紧的稗,扯下它就要伤到稻。就只好由它去了。所以,到水稻成熟收割的时候,总会有不少漏网的稗子在稻田里示威般地站立着,它们高过水稻一头,长势总是要比水稻要好。 只要有空闲生产队就会在水稻收割前,再安排一次稗草的清除工作,将那些已经成熟的稗子割去。当然,这个时候就不需要连根拔起了,只消把稗子的穗割下来就行。这些已经成熟的稗子穗也会按人头分到各户。多的时候,每家都能分到好几斤。那时节,粮食不够吃,就算是稗子也不会轻易放弃。人们会把它们磨成粉,调均搓成一个个的小丸子,煮熟了当饭吃。我也在一户农民家中吃过这种被称为“稗子汤元”的食物,粗糙,难以下嚥,但却能够充饥…… “我说知青老弟,你是文化人,说的都是要科学种田,”离我不远的队长满大汉用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对我说,“你要是能够想个办法把稗子从秧子里选出来,既不伤了秧苗,又除了稗子,我就服你了!” 我得要纠正一下满大汉的说辞,首先我这人比较低调,本来就是下来接受再教育的,哪敢在种田能手面前充大,再说,就是稗草和秧苗的区别,我也是刚刚学会,现炒现卖的,哪里敢说科学种田的话呀,他这么说分明是在打趣我。于是我笑笑说:“队长,你高抬我了,我哪有这个本事嘛!” 队长却认真地说:“我说的是老实话,交公粮时谷子里稗子多了,等级都要降……” 我笑了笑,在心里说:“哦,这样的呀!那倒可以试一下,也许真能找到办法呢。” 这件事就这样闯进了我的心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不时就会冒出来,让我寝食难安。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知青点的人到齐了。一天晚上闲谈时,不知怎么就引出了科学种田的话题,我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但大家议论了一阵,也不知从何入手。 或许是上苍眷顾着我们,这天我们跟着生产队的几个年轻人,到区上赶场,到供销社买这个月的供应。无意间“敌稗灵”三个字映入了眼帘,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仔细一看还真是如此,心里一喜,赶紧让售货员把它拿了下来。 没有想到还真有这样的农药!它就静静地躺在供销社的货架上,上面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售货员告诉我们,这种药是地区供销社配的,但年年配年年进,却连一瓶都没卖出去过。只好一过期就把药扔了。我一看,这药物还在有效期内,而且价格也不贵,就自作主要买了一瓶。 药是买到了,但要说服队长有在秧苗上使用,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天晚上,我们把药拿到队长家,将这事给他一说,他的头就摇得如同拨浪鼓,一口就回绝了。说是秧苗那么娇嫩,哪里能够用药来整嘛。 “可这药就是在秧苗期才起作用呀。”我竭力要说服他。 “不行,不行,我才不相信呢,这药还长得有眼睛呀,只杀稗子,不杀秧苗?不行不行,说起天,杵起地,不行就是不行。我不能拿全队人的饭碗来开玩笑……” 我们将敌稗灵的除稗原理讲给他听,他还是一个劲儿摇头。 “队长,这可是你自己交给我的任务哟,现在眼看就能试验了,你却打了退堂鼓了。” “我?我啥时说了要你来做这事的哟?” “就是在我第一次薅秧的时候。” “我说了的话太多了,哪里记得了那么多?” “你……”听他这么一讲,我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真地不该相信他的话,队长这人表面牛高马大的,一副耿直的样子,却常常说话不算数。我又记起我刚下乡时,他给我说的话来。知青下乡是没有菜供应的,就算是你有钱也很难在市场上买到蔬菜。不光如此,连咸菜也一样买不到。队长曾对我说,如果我实在找不到菜吃,只要是生产队的红苕地,我都可以进去摘上一把嫩尖。我还信以为真了。 那天实在找不到下饭菜的我真地进到一块红苕地里,打算摘一点嫩叶当菜吃。谁知刚进去就被他看到了,把我一阵好批,说我是“干活不行偷东西还很在行”。 当时我那个尴尬哟,恨不得有个地缝好钻进去。打那起,就算是再没有菜,就算是用炒盐巴来下稀饭,我也再没有去队里的红苕地中掐过红苕尖。那件事也让我对这个只有三十多岁的队长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不会再轻易地相信他的承诺。 大山和石头仔想再去努下力,尽量说服他,被我制止了。其实队长说得也对,对于一个生产队来说,还有什么比育秧更重要的呢?万一秧苗出了问题,接下来的生产将怎样进行?看来我们得另外想办法才行。 我们三人将农药的说明书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相信按照上面说的比例配制药液就不会出现问题。于是,就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背着队长在一小块秧苗上先做下试验。时令不等人,要是错过了最佳的时期,不仅除不去稗草,还会对秧苗造成损害。这种药就是利用了秧苗在发出二至三个针叶时,对药物不敏感而达到除稗不伤苗的。 这天,队长要去区里赶场,还专门来约了我们,我们三人都摇着头说不去。见他走远了,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喷雾器拿了出来,按比例兑好药,来到那块秧田里。喷洒农药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陌生了,我们都参与过这项工作。等秧苗上的露珠一干,就把药给它们喷了上去。幸无人撞见。 这之后就是几天难耐地等待。第三天的下午,我们三人悄悄来到秧田,仔细地观察,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结果,嫩绿的秧田里,出现了一些像是被开水烫过的小苗,和农药说明书上讲的一样。把那些已经起效的稗草苗托在手里,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第二天我们将一直蒙在鼓里的队长请到了秧田边,将这件原原本本地全告诉了他。队长一听就跳了起来,嚷着要我们负全部责任。我们也不争辨,带着队长赶紧下到田里,检查起那些秧苗来。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哪个喊你们喷的药?要是这些秧子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怎么收拾嘛?还能把我们全关起来?”石头仔朝他扮了个鬼脸。 队长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好作罢。插秧时专门分了块田给我们,让我们把那些处理过的秧苗插了下去。 科学毕竟就是科学,喷过药的田里,稗草的密度减少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稻谷的产量也比其他的田提高了不少。 这件事不知被谁反应到了公社,于是就有了这个现场会。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秧苗除稗在整个公社范围内推广了开来。 一种早就有的农药终于派上了作用。不再是躺在供销社的柜台里睡大觉了。这大概是我们当知青时,所进行的一项最成功的科学实践活动了。这以后,我们还进行了一些试验,比如青储饲料的试验,除稻田案板草的试验,红苕防霉变的试验等。有的成功了,有的却没有取得这么好的效果。 时光荏苒,转眼就过去了这么些年。 咋晚这个情节又回到了我的梦里。梦中的我们还是那么年轻,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梦中的那台喷雾器“滋滋”地响着,把一种希望喷洒在农田里…… 我想,这一段经历,我是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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