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秋水翁 于 2020-4-22 16:22 编辑
孩子说这个周末要去电子科大看看黄了的银杏,因为上周她们学校参加电子科大的社会实践活动时,自己生病,遗憾的是没有跟同学一起去的,所以在我和妻子面前心心念念地吵闹不休。 也正好吃过中午饭,闲的没事,想起许久没有去看望自己的老师王启明先生了,于是便和孩子商量:可以去王爷爷那坐一小会的,孩子欣然同意了。 我常常觉得自己这一生是幸运的。 读书时遇到关爱自己的老师;工作时遇到既是益师,又是良友的这些人:九十几岁高龄的张子杰老师;严厉要求自己的宁荣华先生;手把手教我学习工程检测技术的王启明先生。我想也许不论自己未来如何,他们教授给我的东西和为人处世的道理,终会陪伴着我的一生,也会让自己这一生受益良多。 只是时光变迁,我已步入中年,他们也渐渐老去,所以我在内心默默地祝福着,愿这些人此生幸福平安! 电子科大离老师的住处并不远,所以从老师家出来,不足半小时便到了学校的西门。 蓉城刚刚进入冬季,气温也颇微凉的紧,加上连日里阴晴不定的天气,所以当我沿着学校的水杉路走进校园深处时,天空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因为停车耽误了时间,所以我走到水杉路的尽头,临近西湖的时候,妻子和孩子已经不知所踪。 由于自己第一次来这学校,所以对于里面的方位和园区的布置一无所知。于是好一阵子,我呆呆地立在学校的西湖边,一阵茫然地向四周张望。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水波,以及水波荡漾处那些游弋的野鸭和水鸟,它们嬉戏鸣叫,打破了湖边的宁静。 湖面左侧横在排水渠上有一座拱形廊桥,黑棕色的桥栏,粉白的桥墩,半圆形的桥拱,这让我想起杭州的西湖来。那白堤尽头,好像也有一座类似的桥。于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冬天,我见过西湖十景的“断桥残雪”的美景便浮现在眼前,可惜蓉城的冬天几乎不下雪的,要不也许在此西湖之上,或可看到那一处同样的美景,尚未可知。 想到此,我对设计这校园的人感到有些遗憾。倘若就在我站的方位,筑一观景台,或设一亭,于是观水、观鸟、观桥,那便自有一番雅趣的。 我转向右边,沿着湖水边上藤萝笼罩下的廊桥向前走。正走过横在湖面的栈桥时,眼前便有一股直冲向上的人工喷泉,就像火山的溶岩一样,突然从水底喷射而出。那喷泉带着洁白的水流,先是整齐的一股,形成水柱,然后到了足够的高度,水柱四散了去,再变成水珠,纷纷落在水面,就像银珠撒在玉盘之中一样,“叮咚”似有声响,于是我面庞微微地感觉到了一阵冰凉的气息。 也有三五的学子和像我一样来学校游玩的人们,聚集在栈桥上观看,“啧啧”地赞叹着喷泉的气势。 跨过栈桥,正对的便是学校的图书馆,左右都是草坪。我终不见妻子与孩子的身影,便用手机寻了她们的方位,按手机地图的指示,一边欣赏着学校的景色,一边向她们靠近。 图书馆左面,有一大片草地,延伸到西湖边上。 湖岸一排整齐的垂柳。带着些黄晕的柳枝,低低地垂了下来,无精打采的样儿,完全没有春夏季节里弱风抚柳的风韵,倒让人想到败下阵来的士兵。 过了那草坪,便是一块很大的湿地公园,那里植了一大片的水生植物。 一弯荷塘,早已不见荷花,只有枯黄的一团荷叶,有些还带着微微的绿意。我见了,突然便想到一个词:苟延残喘! 孩子昨天问我们:“为什么荷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和妻子不约而同地回答她:“因为若去亵玩时,不是掉进水里,就是陷进淤泥里。” 孩子听了哈哈大笑。 荷花虽本性高洁,奈何时光无情,几阵秋风,不就早早地衰落了么!只留下满塘的残枝败叶,沉睡于这无风的冬季里。 我沿着水草铺满的湿地小径前行着,只觉得一阵轻风过后,耳闻“沙沙”声响,似乎远远地从水草深处传来。转身望去,一丛芦苇,高高地耸在水草之中,纤细的苇叶,一层一层地簇拥着雪白的芦花,有几片经不住轻抚的花絮,随了风的方向,翩然地飘向远方,消失在我望不到的地方。 好不容易,我才走到湿地公园尽头乱石铺成的小径。那小径直通向一片浓密的树林,便不见了来处。有一对青年男女,手挽了手,亲密地从我身边走过,“叽叽咕咕”地似在交谈着什么,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句打骂的笑声。 我转身望了望他们的身影,莫名地有些羡慕。 在湿地公园通往银杏大道的路上,我终于见到了妻子和孩子。孩子兴高采烈地一把拉着我,神秘地说:“爸爸,我想和妈妈去看电影了,你去不去?” 我其实对电影并未有十分的好感,便对着她说:“你们去吧!我就在学校里面看看黄叶,待你们看完后就给我打电话吧?” 于是孩子缠了她妈妈,三步并了两步,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布满银杏叶的大道上。 很多人都说,科大的冬天是最美的。它的美,就在那长约一两公里的银杏大道上。 我怀着对美景的向往之情,一个人孤独地踩着落满黄叶的步道前行,那场景,却又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可怜。 初冬时节,蓉城还未到那寒冽的时候,所以这些银杏,虽有经不住秋风的叶子飘落下来,但大部分还稳然地挂在树上。 我寻着银杏大道向前望,果然一排排整齐的银杏树,像排兵布阵一样,高大威武,雄姿昂然地俯视着大道两旁的草坪。有一两个骑行的人们,迅速地从我身边掠过,可他们在银杏树高大的树冠下,就像移动的甲虫。 卑微的人有时候真像虫一样呢! 记得鲁迅先生在《阿Q正传》里写道:“此后每逢揪住他黄辫子的时候,人就先一着对他说:‘阿Q,这不是儿子打老子,是人打畜生。自己说:人打畜生!’ 阿Q两只手都捏住了自己的辫根,歪着头,说道:‘打虫豸,好不好?我是虫豸——还不放么?’” 我一时感叹:幸好我没有什么“辫子”在人家手里,否则我也许一样地握着“辫根”,讨饶地呼自己为“虫豸”了! 想着这些无聊可笑的事,突然觉得人生也就百无聊赖的了。于是一边走,一边用脚踢着落下的那三五片黄叶,看它们随着脚步踢踏而起起落落,漂浮不定,我用脚捉弄着那些已经受伤的生命,心里似乎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大约这种满足感也并不是现实的存在,所以没走多久,我越发感觉有些疲累了,于是便在一棵银杏树下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掏出手机,点看微信上的各种信息。一个文友写了一篇关于父亲的文章,让我给看看,提提修改的意见。 冬日里一位年迈的父亲,被有心理疾病的大女儿骂出了家门,但当自己的小女儿找着他时,老人一心念叨的依然是自己的儿女。 我读了这个故事,差点没流出泪来。于是在手机屏幕上回复道:“这让我想起自己的父母了。尤其是在这落叶纷飞空旷的校园里,我又一个孤独的游客,你又写孤独的父亲,这还让我不得不想到自己的未来。” 他在手机上回复道:“你的晚年不会这样子的。” “但愿如你所言。”我若有所失地回复。 我在那棵银杏树下坐了很久,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未来,谁说得清呢? 此时天色越发地阴暗了,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冷风,带着微细的雨,虽然轻飘飘地沾在我的脸上,身体却犹感微寒。我站起来,又向四周望去。 来时没有记住回路,居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出去了。我左顾右盼,有些焦急。幸好自己不是三岁的孩童,要不定会急得大叫“妈妈”的。 我复又坐下来,仔细想了想来的方向。于是便顺着自己的正前方,背了双手,像若无其事悠闲散步的老人,穿过银杏大道一侧的草坪,进入一处浓密的树林小径。 那是一条斑驳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林深处,看不到尽头,却会让人想到无涯的人生。待我走出树林时,回头一望,分明刚才见过一对手挽手走过的小青年,谈笑着青春的话题,与我擦肩而过的。 我内心一阵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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