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龙 于 2020-5-7 21:46 编辑
【编者按】一篇具有乡土气息的精彩小说。小说围绕吃水问题展开,故事情节动人。主人公花儿是一个懂事的十三岁的小女孩,父母外出打工,她和奶奶一起生活,由于吃水困难,花儿跑很远的沟里寻找水,奶奶在家等得心急如焚,于是前去寻找,跑了很远的路,终于找到了打水回来的孙女花儿。她们家邻居啰啰是一个令人讨厌的懒汉,不爱干活,爱吃懒做,听说村里用牛拉了两车水回来,按规定一家人可以打一桶水,而啰啰一个人生活却想打两桶水,极其自私自利。看到小牛想喝水,啰啰想打小牛被善良的花儿拦住了,花儿把自家要领的水让拉水的老牛和它的孩子小牛喝。正当村人为喝水发愁时,解放军战士来到村里,要为大家找泉水。小说构思巧妙,语言娴熟,故事性强,引人入胜。人物性格鲜明,善良可爱的花儿,懒惰自私的啰啰,勤劳纯朴的奶奶,一心为公、无私奉献的村支书。这一系列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呼之欲出。值得细品,倾力推荐!【编辑:阿巧】
花儿奶奶从那个有些破旧的院子里走了出来,径直来到前面的山岩边,朝着山下的沟里望去。 太阳很毒,才上午十点左右,就刺得人睁不开眼了。 花儿一早就拿着水桶出门寻水去了,到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家里的两头猪都在那儿吵着要食吃,但却没有水给它们煮猪食,只能将那些干红苕藤拿它们啃着,但这个也顶不了正经的猪食呀,于是,它们就边吃边哼哼,吵得人心烦。 其实,儿子和媳妇都是不赞成她养猪的,甚至连那几亩山地都不让她再种下去,不就是三千来斤苞谷么?那值得了几个钱呀。但辛劳了一辈子的老人还是在孙女花儿的帮助下,将苞谷种了下去。毕竟是庄户人家,种了大半辈子地了,对土地的热爱,那是一种本分。然而,今年的干旱来得太猛了,花儿奶奶昨天刚到地里看过,那些苞谷只长了一尺多高就不长了,叶子全焉在了那里,要是再不下雨,就只能用来当柴禾了。 年后不久,她和花儿一起去到乡上赶集,看着那猪苗长得黑亮亮的,煞是喜人,那是当地的老品种黑猪,肉质好,不像那些大白猪,长得倒是很快,肉却不好吃。花儿奶奶一问价,不贵,比那些白猪仔还便宜,再加上花儿一个劲地央求着,就买了两头回来,经过这几个月的精心饲养,都成了半大猪了。 然而,水却成了让人焦心问题。这是太行山区,中国最缺水的地方之一。从山下流过的那条河流叫大溪河,也只在风调雨顺的年份里,可以保持长年有水,在这干旱的时候,就成了遍布着乱石的干河沟了。 本来家里是建了母亲水窖的,那里面盛着去年夏秋存下的雨水,但那水也只够维持三四个多月的,今年从春天开始,就没有下过雨,塘干了,河断流了。祖孙两人将每天的用水量压到了最低限度,这才坚持到了现在。一个星期前,水窖的水也见了底。昨天傍晚,花儿顺着那窄窄的梯坎,下到了窖,打算再舀上一盆水来,但那里面只有不到半尺深的混浊的水,十余条泥鳅和小鱼儿在里面苟延残喘,花儿没有下得手再从里面舀水,那些泥鳅和小鱼儿是父亲捉来养在里面的。水窖的水一放就是好几个月,放上些活物,可以保持水的新鲜,还可以检验这水能吃不。花儿不愿意把那些泥鳅和小鱼赖以活命的水都舀上来。 和眼下中国农村的情况差不多,这里的青壮年也都外出打工去了,当土地不再是生活的唯一,而生活必须的东西却越来越多的时候,人们就逐渐走了出去,到了城里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家里只留下了老的和小的。 花儿奶奶朝着村头的方向看了好久,也没有看到花儿的身影,她不想再等了,她得到那沟底去看看,或许在那些背阴的地方,还会有一些没有干涸的水洼,说不定花儿就在那些地方打水呢。如果那沟里真的还有水,花儿奶奶怎么着也得要弄些回来,家里的两头猪还等着要吃的呢。
二 刚走出院子,还没有走到通往沟底的那条小路,花儿奶奶就看到“啰啰”穿着一件肮脏得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的T恤和一条同样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长裤,从自家那个石屋里走了出来。他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很毒的太阳,伸了个懒腰,打着长长的哈欠,有些含糊不清地和花儿奶奶打着招呼: “花儿奶奶,早呀!” “还早呀,都快晌午了,还早呀?” “看这太阳毒的!晒得人身上扎得慌……”啰啰往自家院里那棵歪脖子槐树下站了站,躲进了树阴里,又问花儿奶奶:“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去哪儿?花儿一早就找水去了,到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呢。我去迎迎她去。”花儿奶奶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后生,看不惯他的懒样儿,应了一句,就朝着通向沟底的小道走去。 啰啰冲着她的背影叫声:“你就别费那个心了,那个沟里早就没有水了!有那闲工夫,我还不如倒头睡个回笼觉呢!” 啰啰并不姓罗,他姓刘,啰啰是村里那些孩子们给他起的外号。这是个懒得出奇的人,特别喜欢睡懒觉。还是集体干活的时候,就是个出工不出力的主儿。别人都在尽心干活,他就拄着个锄头在那儿站着,半晌才挖一锄头。只要一歇息,他就会寻个地方倒头就睡,以致一个大小伙子只能拿和妇女一样的工分。对这些,他并不在意,只要每年都把自己的口粮挣回来就行了。挣不回来也不要紧,生产队不是还有补助吗? 后来包产到户了,他的心思也没有在自己的地里,总想着天下能掉下个大馅饼来。他父母去世得早,家族里的几个叔伯对他都恨铁不成钢,怕把他的懒病给引到自己家里,教坏自家的孩子,都是敬而远之,也没有人管他。父母留下的几间房子都有些年头了,显得破旧不堪,院墙也塌了一半,他从来都不动手修一下。没事儿他就跑到镇上、县里去闲逛,到茶馆里看人家搓麻将,蹭点免费的茶水喝,看着人家赢钱,也看着人家输钱,有时也帮着那些手臭的人出个主意,赶巧这个主意就让人家赢了,便腆着脸去讨点赏钱。或买上一包廉价的烟,或找个小食摊吃碗阳春面,算是改善了一下生活,回来就睡他个昏天黑地。他那几亩地里,草长得比苗高,要不是本家叔叔、党支部刘书记带着几个村干部帮着他打理,恐怕打的粮食连他自己都养活不了。为此,他没有少受刘书记的训斥。见他整天都在床上昏昏睡着,刘书记没少拉着他的耳朵将他叫醒,带着他到地里去干活。他却仍打不起精神,只是机械地跟着本家叔叔懒懒地动着。 冬天,睡够了觉,他就趿拉着鞋,整个人弓成大虾似的,在村子里那条大路上晃荡着。人们可怜他,也时常给他拿上几个窝头、馍馍什么的,他则来者不拒,全往怀里一揣,嘴里说上几句感谢的话。 见他常常袖着个手,冷得稀稀哈哈地在路上走过,村里的那些孩子就都追着他唱:“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冷死我,明天就垒窝……”时间一长,“啰啰”就成了他的外号,而那个刘洪兵的大名,反而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这会儿,他见花儿奶奶头也不回地朝沟底去了,自言自语地说:“找水?我才不费那个傻劲儿呢。我就不信政府会不管……”
三 花儿奶奶下到了沟底,沿着羊人踩出的小道朝前走着。狭窄的石壁将阳光挡住了,让这里显出了几分清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沟里的石头间跳跃着,寻找着吃食。 沟里没水,那河道中嶙峋的石头早就干得发白了,没有一点滋润的感觉。只是在沟边的土坎上,还长着一些小草,给这荒凉的山沟带来了几星生命的绿色。 走了好远,也没有看到花儿,奶奶试着叫了声:“花儿,花儿呀,你在哪儿呀?” 两边的石壁将奶奶的声音反弹了好多次,在幽深的山谷中传递着,却始终没有听到孙女的回音。老人吃力地沿着沟边的小径走着,心里跳得“怦怦”的,有些着急了。 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孙女花儿的身影在远处闪了一下。十三岁,这要是在城里,还会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吧?可在这个贫困的山村,花儿却过早地担起了生活的重担。 今年由于干旱严重,学校放假了,叫大一些的孩子都帮着家里找水。这些天,花儿天天都提着个铁皮水桶满世界的寻找,好歹应付着她和奶奶的生活。 奶奶加快了脚步,迎着花儿的身影走过去。 看到了,看到了。从花儿那侧着身子行走的姿势上,奶奶看出了她已经寻到了珍贵的水,心里立即欢跳了起来,眼睛也有些模糊。 祖孙二人在那条有着些许干草的小道上相逢了。花儿的脸上红红的,一脸的汗,连头发都打湿了,身上的那件有着些许碎花的浅蓝色的外衣上满是汗霜。毕竟那一桶水也有好几十斤,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是相当地吃力了。 前些天,儿子和媳来信了,说是工地正在赶工期,太忙了,走不开,就不回来了。人没有回来,只是打来了一千块钱回来,让母亲不要舍不得用。在孙女花儿给他们回信的时候,奶奶没有让她把这里的旱情告诉他们。她知道,儿子和媳妇在工地都是干着很累的活儿,儿子在当炮工,干的就是打眼放炮的事儿,不光忙、累,还有一定的危险性,媳妇的工作也不轻松,有着数百人的工地,伙房里却只有几个人。花儿奶奶不愿意让儿子媳妇再为家里的事操心。 奶奶要去提那水桶,被花儿阻止了,她把桶小心地放在路上,站直了腰,大口地喘着气。 奶奶朝桶里看去,见那大半桶清凉,银水一样荡漾着。 “花儿呀,从哪儿寻来这么清的水呀?” “在那大石岩,那里有个地方在往外淌水,水不大,等的人多……”花儿说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渴坏了吧,花儿,你咋不喝点呢?” “奶奶,我不渴,刚才在哪儿,我喝了来,还洗了脸的!”花儿的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情,问奶奶道:“奶奶,你看我脸白不?” “白,白,我孙女的脸当然白!”奶奶高兴地笑了。 祖孙两人开始回家了,路宽的时候,就抬着那些水,路窄的时候,就由花儿或奶奶单人提着。终于在力气快耗尽的时候,爬上了那个陡坡,回到了家里。
四 两只毛绒绒的小狗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围着花儿撒娇。花儿疼爱地把它们全抱了起来,抚摸着它们光洁的皮毛。 奶奶问道:“花儿,你从哪儿弄了两个小狗来呀,还这么小,怕还在吃奶吧?” “奶奶,是我前天在那边的林子里捡来的。它们的妈妈都死了,可它们还趴在妈妈身上吃奶……” “哎哟,可怜了的!留下吧留下吧!花儿呀,你快把白面馍馍拿水泡开了,给这俩小可怜喂喂吧,别把它们饿着了!” “哎!”花儿高兴地回答道,抱着小狗就朝屋里走去。 村头的高音喇叭响了起来,传来了党支部书记刘大柱那有些沙哑的声音:“乡亲们,乡亲们,今年大旱,各家各户吃水用水都非常困难,经过党支部和外面联系,从今天开始在镇上拉自来水,用于大家的生活。现在水已经拉到村头的晒场上了,大家都拿着盛水的家什去打水吧!今天水少,一家只能分到一桶……” “水,奶奶,你听,水来了!老刘大叔让我们去取水呢!”花儿高兴地对奶奶说。 “好人呀,好人,你刘大叔瘸着条腿,走路都不方便,可还是把水给拉来了!”奶奶擦拭着涌到眼角的泪花,对花儿说:“花儿呀,咱也去吧。” “不,奶奶,这一段路平,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您还得给咱们的猪煮食呢,你听,一声声地叫着!” “那好,我去煮猪食,你可小心着点,别摔着了!” “奶奶,我知道,那桶水我提得动。”花儿说着,将另外一只水桶拿起,就朝村头跑去。 大刘叔是前年从部队转业的,他是一个老革命了,军龄都有三十多年,一条腿也因公负过伤,有些瘸。本来,他是可以在城里过一种舒心的日子的,但他却不愿意闲着。带着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婶儿,一块儿回到了老家,还担任了村里党支部的书记。在上任的时候,他也在大喇叭里讲了话,说是要在三年时间里,解决村里的吃水问题,不光要让人和牲口有水喝,还要让地都有水浇,到那个时候,这里就再也不是连水都喝不上的穷山沟了。刘大叔还说,要发展,要向满山的林子要吃的,要钱花,我们就要发展绿色农业,要栽核桃,栽板栗,还要把那些柿子和枣呀都卖到城里的大超市去,我们要用山里的发展,把外出打工的人都唤回来,到那个时候,就是守在家里,也能够赚钱了。 于是,花儿和奶奶就感到有了盼头。那些坚守在山里的人也都感到有了盼头。可是,这眼看就过去两年了,吃水的问题都还是没有解决。有人私下里说大刘叔只会吹牛,奶奶说:“可不能这样讲。要把水引来,太难了,离镇上多远呀,光接那些管子,也得要花多少钱呀!人家刘叔,是好人呀,当了那么大的官,都不在城里享福……”
五 花儿来到村头,见那儿已经等着好些老人了,一辆牛车停在村头的那棵老槐树下。牛车上放着的那个装水的容器,是用一个大油桶改装的,上面焊了个水斗,用于往里面盛水,桶的后面焊着一节铁管,铁管上绑着一节红色的胶皮管子,用于往外放水。 大刘叔不在,分水的是老村长,那个都六十多了的罗伯伯。罗伯伯对等着接水的人说道:“今天去得晚了,就两车水,后面那车也快到了。为了保证每家都能得到,每家人只能分一桶。这个,刘支书也在大喇叭里说了。” “行呀,有一桶也就行了,村子里也不易,这么些人呢,总得让每家都用上水吧……”一个老者说道。 “一桶水就行了,煮饭够了。喂猪就再想办法吧……”人们都附和着。 终于,轮到花儿了,她走上前去,将桶放在了水车后面,让那根胶皮管子伸进桶里。 远处传来一声小牛的叫声,拉水的老牛瞪大了眼,它昂起头,朝着村子里的那条大道张望着,喉咙里发出回应的声音。 不大工夫,一条小牛欢快地跑了过来,一直奔到了母牛的身边,它和母亲亲热了一阵,就低下头去吸吮妈妈的奶。然而它却失望了。母亲干瘪的乳房已经吸不出奶来了。连水都喝不够的牛妈妈自己也渴着,哪能分泌乳汁呀。 小牛是渴坏了,它已经能吃草了,便却没有足够的水喝。这不,都这会儿了,主人也没有给它喝过水。它眼馋地看着从水车里放出来的水,眼里发出渴望的光来。 “去去去,人都没有水喝,你来干啥?”人群中,那个挑着两个水桶的懒汉啰啰,将桶往水车下一放,让那水朝桶里流着,举起扁担就朝着小牛的身上戳去。见小牛没有走的意思,又做出一副要打小牛的样子。 正要离去的花儿放下水桶,冲到小牛面前,对着啰啰吼道:“你要干啥?要打小牛?这水还是人家的妈妈拉来的!小牛渴了,它最该喝!” “这水是给人用的,就是不能让它喝!” “小牛才不稀罕喝你的水,你那桶脏!”花儿将水桶放在小牛面前,渴坏了的小牛看了花儿一眼,低下头就喝了起来,一气喝去了小半桶,这才抬起头来。花儿将剩下的水提到母牛面前,母牛似乎不相信这是给它喝的,它看着花儿,直到花儿拍着它的头,并将一只手打湿了放在它的鼻子上,它才低下头大口地喝了起来。 看着牛的眼里滚动着泪水,花儿说道:“牛牛,别哭,明天,我还来给你和小牛牛水喝!” 人群中传来一阵唏嘘声,有几个年迈的老人不停地擦着自己的眼角。 啰啰的一只水桶满了,他把盛满了水的桶拉过来,又将另一只桶放过去。负责发水的老村长将水管扎上,不给他放了。 “快放呀,那不是还有水么?”啰啰催促道。 老村长认真地说:“放啥放?一家就一桶水,你家就你一人,人家那么些人都是一桶呢。下一户。” “那不行,我桶都拿来了,你就得放给我!”啰啰嚷道,伸手就去抓那胶管。 “啰啰,你干啥来?”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语调不高却很威严,众人一看,是刘支书来到了这里,“我说你这么精壮的小伙子在这儿争水,好意思么?村里组织人去拉水,叫人去喊你,拍破了门你都不开,连老村长都去了!” 老村长接过话头说:“开始我就说了,今天总共才两车水,一家一桶先应个急。还得给那些行动不便五保户和只有老人在家的人家留点水……” 啰啰见刘支书的目光又朝他扫来,赶紧说:“我不要了还不行?”他把放在出水口处的桶拉了过来,把水分成两个桶,就要挑走。 刘支书说道:“啰啰,明天你得跟着我拉水去。你看你这样,还有个年轻人的样么?三十大几的人了,成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你要是不去,明天就自己找水吧!” 在这个村的,别人的话啰啰可以不听,但这个本家叔叔的话,他还是不敢违背的。 “我去,我去还不行么?谁叫你是我叔呢……”
六 花儿拿着只空桶回到家里,一见奶奶就委屈得哭了起来。 “怎么啦,花儿,没接来水就没接来,咱自己再去寻去。俺花儿乖,别哭啊!” “不是这个,奶奶,是是,是那个啰啰,他打小牛,不让小牛喝水……我就把我们的水给小牛喝了……” “哦,小牛,是村长家的那头小牛吧?我孙女做得对!牛命也是命呀,何况还得指着人家的妈妈拉水呢!” 奶奶拿出一根发灰的毛巾,用了一点水将它打湿了,要给花儿擦去脸上的泪。花儿自己接过来了。 歇息了一阵,祖孙二人在院子里的小桌旁坐了下来,就着两碗咸菜汤吃了饭,花儿赶紧收拾,用很少的一点水把锅和碗都洗了。 奶奶将一个包着几个馒头的布包递到花儿手里:“花儿,把这几个馍馍给你‘啰啰’叔送去吧。” “我不去,这馍馍就是喂猪都不能给他。饿死他才活该呢!”花儿将脸转到了一边。 “花儿呀,你刘大叔不是说过么,要多帮帮他……只要大家都拉他一把,他会成过一个好人的!”见孙女还在赌气,就笑了笑,自己往外去了。 花儿却紧走几步,一把从奶奶手里拿过那个布包,走出了院子。 她径直来到啰啰家里,拍了下门,又咳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啰啰从屋里探出了头来,见是花儿,忙笑笑,问道:“花儿,有事么?” “这是我奶奶让我给你的!”花儿说着,把手里的那个布包递了过去。 啰啰接过布包,不好意思地说:“花儿,刚才都是我不好,要打小牛。你大人不见小人怪,好不!” “扑哧”一声,花儿笑了,“你要再这样懒下去,我这‘大人’真地要见怪了……” 啰啰“嘿嘿”地笑了。 花儿认真地说:“啰啰叔,其实这个‘啰啰’不是一句好听的话,这是骂人的呢,是说一个人懒惰,就像课文中的寒号鸟一样!叔,你就不能学着勤快点么?你看,村上的人,都出去给儿女闯前程去了,你不出去不要紧,但也得活出个人样儿来吧!不能光叫别人戳脊梁骨!” 啰啰一个劲儿地点着头,感觉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说的话,就像是雷声一样震人。
七 花儿家的小院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刘支书挑着一担清凉的水走了进来,他的一条腿瘸着,走得有些吃力。 “老嫂子,我给你送水来了!” “哟,大兄弟,你这是怎么啦?你的腿不得劲儿,就别干这费力的活儿了。再说,我们家的水已经打了呀!” “我都知道了!花儿把水给小牛牛和母牛喝了!花儿这孩子心眼真好!” “可你给我们送这么多水,人家不有意见么?” “不会的。这是奖励花儿的!再说,明天就好了,我们会多去几趟的。保证每家都有一担水。”刘支书的脸上洋溢着笑,那是一种自信的笑,一种坚毅的笑。 “支书爷爷,我明天也跟你们去拉水吧!” “你呀,还没有那车高呢。你就留在家里吧。”刘支书拍了拍她的头说,“帮着奶奶做点事,抽空还得复习一下功课。” 外面响起了一阵欢笑声,村长人还没有到,那大嗓门就传了进来:“刘书记,刘书记!你看谁来了?” 院里的人都朝着外面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的人走了进来,见到刘书记,“啪”地一个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老团长,给水三团赴高岭分队向您报到!” 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是张连长呀,瞧,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刘书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军人,“不对呀,没听说有上校连长呀!”刘支书问道。 跟着“张连长”一起进来的一个上尉军官说道:“首长,这是我们的张团长!” “哦,好好,当团长了!真的出息了!记得我走时,你还是二连的连长呢!张团长好!” “老团长,我一来部队就是您的兵,您叫我小张就行了。” “怎么,你这是执行任务路过还是……” “老团长,我们是奉上级的命令来给老区的乡亲找水打井的!昨天在县里都听说了,你们这儿是全县最缺水的地方,我就带着支小分队来了。” 老村长说:“张团长他们把打井的设备都拉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太感谢你们了!走,看看大伙儿去!”
八 村头的大槐树下,留守的老人们几乎都到了这里。人们将给水团小分队的战士们围住,争相把从家里带来的熟鸡蛋和红枣、花生等往他们的口袋里装,但战士们却坚持着不要。这情景就和当年老百姓送八路军上前线差不多。 刘书记对张团长说道:“叫大家都收下吧,这可是老区百姓的心意呀!”他走到大槐树下,对给水团小分队的官兵们说:“孩子们,同志们,都收下吧。收下老区乡亲的一点心意。眼前的事情,让我想起了战争年代的情景。你们会问:你也不过六十多岁吧,参加过那时的战斗么?是的,我也没有经历过,但我听我的老团长,战斗英雄张华军老人讲过。他就是你们张团长的爷爷!现在,我们看到当年的情景又回来了,乡亲们心里高兴呀!孩子们,收下吧,收下老区百姓的心意,然后我们一块儿去找水,打井!” 张团长发出了集合的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老区的乡亲们敬礼!” 人们安静了下来,静听着张团长的话:“父老乡亲们,你们受苦了!我们这次来,就是来给大家找水打井的。我们领导说了,不把清泉找出来,让乡亲们喝上清凉的水,我们绝不离开这里!”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花儿紧挨着奶奶站着,眼里涌出了泪来,她不擦,任那些泪在脸上欢快地流淌。 奶奶擦着眼角流出的泪花,嘴里不断地念叨着:“解放军来了,咱的亲人来了。这一方的百姓有救了……” 一直站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啰啰走到刘支书面前,结结巴巴地说:“叔,我错了,从明天起,我就跟着大家一块儿拉水去,直到大军把清泉打出来为止。我不再当,不再当这个‘啰啰’了!” 人们先是一愣,继而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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