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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世荣 于 2020-5-16 17:33 编辑
题记:柏荫堂是资本家戴海昆发迹后返乡建造的近现代化宅院。戴海昆在土改前夕移居香港。柏荫堂没分给当地贫雇农居住。东边是茶冲完小,茶冲公社,茶冲供销社;西边是双峰八中,甘棠区粮站。我们在师生群里怀念柏荫堂,因为老师曾经在那里教书育人几年,我们在那里读初中三年。我是个例外,小学六年在茶冲完小,所以我对柏荫堂的记忆与感情很深厚很特别。
——李世荣
患 难 师 生 情
李世荣
4、“替得老师的死”
一天午饭后,刘老师忽然捂着肚子弯着腰喊我:“李世荣,我肚子疼死了!要拉稀了。你帮我喊如金开门。”我大声喊如金,没人答应。我一看刘老师脸色苍白,冷汗都流下来了!再大声喊也没用,邓如金可能回家了吧。我看到墙角有一只空饭钵,拿来放到刘老师面前:“刘老师你屙到饭钵里面吧。等会我去厕所倒掉。”刘老师再也无法忍受,裤子一褪就哗啦了。
邓如金急忙赶来了。我高声质问他去哪里了?他竟然连连点头说:“对不起啊,哪个要拉屎?”开门了。我拿起稀屎饭钵狠狠地砸到天井中央。稀屎和饭钵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邓如金似乎被我的怒气震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屋子里面的坏人们面面相觑。刘老师批评我:“如金同志已经来了,你就不要发脾气了嘛。”刘老师批评得对,我只好不做声了。
不到半小时,外面吹起紧急集合的哨子。几个干部押着别的屋子里的二十几个地、富、反、坏、右,低头弯腰来到天井边。武装部朱部长也来了。邓如金把五六根两个手指宽、两尺多长的竹片狠狠地丢到天井中间,竹片弹起一尺多高。他大声吼叫:“哪个胆敢抗拒改造的坏家伙屙的屎,自己跪到天井中间来!”
我知道,刘老师一直是旧伤没愈合又添新伤。假如我不抢在他前面承认,他就会被打个半死!后悔把屎钵子砸在天井里面已经无济于事。我听见集合的哨子声音就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我极力平稳自己的情绪,说:“报告朱部长,屎是我屙的。如金同志去外面一会忘记留钥匙叫人代班了。我肚子拉稀忍不住。”
朱部长刀削样的瘦脸异常严肃:“你拉稀忍不住,既然屙到钵子里面了,为什么还要砸到天井里面?你发谁的脾气?发无产阶级专政的脾气么,啊?!”
看来我真的闯祸了。吃一顿“笋子炒肉”(c)是免不了了。血肉之躯谁不怕疼?我极力克制身子的细微颤抖,说:“我是发如金同志的脾气。我想一,我去担水把天井冲洗干净。二,我赔偿买饭钵的八分钱。”
咦,怎么这么寂静了?没人勒令我跪下?朱部长严肃地说:“如金同志,你监督李世荣担水洗天井!公社厨房不要他赔八分钱。罚他给厨房里担一缸井水!解散!”
我认识刘老师快十年了,今天第一次看到他流眼泪。据说他挨打从不哼一声的。他拉着我的手臂说:“我教出这样的学生不惭愧了。关键时刻替得老师的死。”我本来很自豪的。听刘老师这么说,我失声哭了。我说:“说我能够替老师的死话说重了。是我闯祸了。如果我不发这么大的脾气就不会有这场紧急集合。”
杜大昌问刘老师:“明德老师你说,今天这个场面,假如是你承认了,肯定打烂你的背皮!怎么是李同志就没事呢?李同志是不是有大靠山啊?”刘老师说:“他有大靠山还关在这里面?小靠山都没有。依我看啊,还是因为他是贫下中农子弟,青年学生。批评教育为主吧。”那个在生产队出工歇气的时候把印了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照片的报纸坐在屁股下面的富农的儿子说:“刘老师分析得对!他要不是贫下中农子弟,是地主富农家庭出生的,不打个半死也会打得他哭爹喊娘!”
说也奇怪,我抢在刘老师前面承认“罪行”,是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的。结果戏剧性的变成没事,我心里万分庆幸。可我现在又觉得要是挨几下打,我忍住不叫喊,岂不是成就了我革命烈士般的英雄气概?
第二天上午我要上厕所。邓如金站在厕所门口对我说,昨天的事情要跟我说明一下。原来他看到我怒气冲冲地把装臭稀粪的饭钵砸到天井里,以为是我们屋子里哪个家伙拉的。我受不了那个恶心的臭气,怪他来迟了发脾气。后来听到是我肚子拉稀忍不住,他后悔告诉朱部长,差点害得我挨打。他要是知道是我拉的,不但不会做声,还会悄悄地挑水冲洗天井。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他不解释我不会想到是他报告领导的。我以为是住在天井旁边的干部被臭气熏得大发雷霆呢。
注释:“笋子炒肉”——用竹条或者竹片抽打别人的身体
图片1:操坪和礼堂
图片2:大方气派的天井
图片3:曾经的老师宿舍
图片4:破损倒塌1
图片5:破损倒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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