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年,紫云英一家独大,几乎垄断了浩瀚田野冬去春来的全部花事。淡淡清芬与农家肥的气味在一把叫做春风的勺子搅拌下,相濡相融,弥漫了整个村庄。
村庄,不是所有的旮旮旯旯都铺满农事。
譬如,偌大的“耕”里住着一个小小的“读”。农业的腹地里,有一块极小的福地——村学堂。
四野葱茏,草木葳蕤。一缕缕青涩气息和粪臭稻香,交互氤氲的不仅仅是稼穑的领空,还裹挟着朗朗书声,熏染古老而简朴的学堂,滋养多少雍容岁月、耕读农家。
可以没有孔圣人,不可以没有樊迟。
村谚有云:没有樊迟,没有饭吃。没有那个向尊师问稼的樊迟,意味着整个村庄将没有饭吃。
樊迟的耕读,可以被孔老师鄙夷,不可以被这所村学鄙弃,或曰不可以不被其推崇。
出门就是风景画,进门就是读书人。向日葵的笑靥不时探窗而入,沾沾文气;面积测算,直接铺在塬上,用脚步丈量阡陌。
农忙,把学堂撂下,为它收割知识去了;农闲,任嘉禾自励,咱进学堂给你备小灶去。
日子,贴在嘉禾上,一茬一茬地分蘖、畜苞、扬花、抽穗、喂刀……然后播种、移栽、分蘖……周而复始,乐此不疲地演绎着农耕文明的欢乐颂,虽然,其载体上不乏汗水、泪水乃至血水的痕迹。
学堂教会多少孩童认识、辨认、解析这些痕迹,一拨拨儿童怀揣痕迹扛起了大写的“耕”,极小一部分儿童把痕迹烙在骨骼上,走进更深的“读”,进而走进工业文明的城池。
时移世易,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文明濡染农业的血液。烙着“痕迹”的乡村学子却没能反哺这学堂,没留下新鲜的痕迹。学堂,留不住学童,正如围绕着它的嘉禾,留不住农事永恒的春天。
而今,紫云英不大打照面了,遑论樊迟及其眷顾着的田野、村庄和村学堂。
那些痕迹呢?纵然爬不上鳞鳞大厦,可曾留驻当年学子的心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