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海尔罕 于 2024-1-2 15:05 编辑
今天是2023年的12月30号了,再过两天就是2024年了。新年来了,总是给人欣喜和希望。往年我也写一篇短文给自己做新年祝词,可是今年到了这会儿,我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什么,你说可以“炒冷饭”?那好,那我就有了。 2023年初,逸飞中文网散文随笔栏目推出了一项以书、读书、书房为主题的优秀文章征集评选活动。小妇人学浅不敢应战,但写过一篇题为《要书房干嘛?》的文章支持这项活动,鼓励那些积极参战的老师和朋友,这会和你分享。
《世说新语》里有个故事:每年七月七日当地有晒衣服的习俗。有钱人家忙着晾晒琳琅满目的裘皮衣帽、绫罗锦被,家贫的郝隆见此便解开衣服仰卧日下。人问其故,他拍拍肚子笑答:“我晒书”,以其炫耀自己满腹经纶。我想:家里贫穷的郝隆必定没有自己专门的书房,他的书都在自己的肚子里。这个故事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做学问未必需要书房,没有书房照样“ 气自华”。
我小的时候遇上闹“革命”,教书的、编书的大人都给打倒了,新华书店查封了,学校停课了,那年我十一岁。小孩子没有书可读了。图书馆这个大“书房”成了“封、资、修”的据点,红卫兵的靶子,全都给封了。我想,原本家里有书房的那些人和他们书房里的书也一定没有逃过那场劫难。 回忆我这辈子,读书最多的时间应该也就是那个时候。1966年起学校停课不用上学了,1970年“复课闹革命”又可以上学了,我上了两年所谓的初中。1972年,因为父亲“you派”、母亲“特嫌”、自己“黑狗崽子”的恶名,又不能继续上学了。母亲被下放至最底层的乡下学校管理图书。十五六岁,无所事事的我也跟着去了。
没想到,母亲工作的图书馆就成了我的“书房”。乡下学校的图书馆不大,就一间教室大吧,最前面三排的书架上全是红白相间的领袖著作,母亲每天都把它们擦得一层不染,从第四排以后的书架上布满了灰尘,好些几个书架上还贴了白底黑字的封条。图书馆每天下午两点到六点、晚上七点到九点向师生开放。来图书馆借阅的人很少,一天也不到十个人,大多是因为要写“批判文章”来借两本领袖著作做指导。只要母亲一上班,我就偷偷溜进去,一个人躲在高高的书架最后排,坐在地上偷偷地读书,就是被贴上了封条的“封、资、修”作品也被我悄悄地揭下封条,读完了再贴回去。好几回母亲下班了,图书馆锁门了,母亲回家了,居然把我锁在了图书馆里。 几年下来,一个十来岁少女,把那些国外的领袖巨著、那些被封尘了的“封、资、修” 作品几乎读了个遍。《马克思传》、《恩格斯传》、《黑格尔传》、大小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复活》、《苦难的历程》、雨果的《悲惨世界》、狄更斯的《双城记》、《雾都孤儿》、《大卫·科波菲尔》,以及我们自己的四大名著《石头记》、《三国演义》等等,不管懂不懂,反正我是走马观花的读过了。那时,全国绝大多数人的家里应该都没有书房了,我家就学校分配的一间12平方米的小屋,书房更是无从谈起,可那个时候是我人生中读书最多的时候。由此看来,读书未必需要书房。
到了二十一世纪初,我出差旅行都带上两三本纸质书,后来因为纸质书重而不方便,就改成在火车站、在机场买书读,旅行结束,书也读完了,很喜欢的就带回家,不喜欢的就留在旅馆里了。省了从家里背书旅行的辛苦。
时代又进步了,开始有电子书了,天哪!一本巴掌大小的电子书,能读书还能随时在上面买新书,更要命的是这个小玩意能储存上万本图书,真是太神奇啦!我照着自己的爱送书给朋友的旧习惯,给爱读书的朋友都送过电子书呢。只是可怜了那些纸质书,从此遭到了嫌弃。 以后的日子,不管去哪里,我都带着轻便还容量巨大的电子书。拥有了电子书就像拥有了一个可以随身携带小型的图书馆,有一个图书馆随时跟着你,多方便,你要书房干嘛?
你问我,现在家里有书房吗?有啊,当然有。 从新房子装修时,第一就考虑了书房、书柜位置,大小,颜色,乃至书柜所用木板的承重量计算等等。搬家那天整理物品时,我有过好深刻的感叹,写过一篇短文,这会儿分享几句给你: "这些天我真要准备搬家了。看看满屋的“垃圾包”,朋友笑侃我的家什细软包像一堆堆垃圾,说真的还有点像。也有朋友说,你要分类整理,打包编号等等。哎呀,我哪有这个闲情和这个水平哦!理由很充分,第一次搬家嘛,没经验哦!只好不由分说 全部塞进好大的彩条包里了事。 午后,我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这几十个“垃圾包” 感叹不已:混了大半辈子,就这点“垃圾”属于我?真有点暗自神伤了。 说少,还真多,大小二三十包。说多,还真少:就两样:十几包穿的(衣服鞋袜)和十几包书。总结一句:我人生的一半是书。"
客厅的整面墙都是我的书架,这个所谓书房是半开放的,但我读书基本不在书房。客厅里、沙发边、茶几上、卧室小书桌、床头床下、钢琴旁、餐桌上、玄关过道、洗手间里,只要是我能到之处,都有我的书,都是我读书的地方。书房嘛,就是个摆设 ,有它无它,无妨。
时间到了眼下,2023年了,人们除了睡觉大多手不离手机了。手不离机,自然是看手机的时间多了,多过了看电视、多过了上电脑,多过了人与人之间交谈、“摆龙门阵”,更多过了读书的时间。大多现代人基本不读书了(我这里专指纸质书)。人曰:我忙,有闲也在手机上看书。是啊,手机上早就可以免费看书了,还可以听书,所以电子书很快也失去了魅力。提起当年送朋友的电子书呢?大多朋友说,电子书?不知道去哪里了!或者说坏了,打不开了、充电线不见了。手机上听书不但节约用眼,还省了买书(包括电子书)的钱,真是不错的选择。人们都忙着看手机了,书也不用买了,没有了书,要书房何用?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大街上的书店也越来越少了(我们可以称其为大书房)。眼见着一直独霸天下的国有“新华书店”一间间关门歇业,仅存的几间也门可罗雀;昨天还买过书的街边小书店,今天去就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夜里,偶遇几个可怜的卖书人在雨棚下声嘶竭力吆喝着一折两折,甚至论斤甩卖,我疾步冲进去,挑了十本八本,除了喜欢,也可怜卖书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全国各地大街上又出现了一家比一家宽敞、漂亮、奢华、温馨,且具备了读书、买书、聊天、约会、喝咖啡、吃茶点、拍照、摆谱等等多功能现代连锁书店,我且称其为“最美书房”。“方所”、“钟书阁”、“西西弗”、“言几又”、“季风书院”、“光的空间”、“老虫书吧”等等,现代的、古风的、雅致的、离奇的名称,五花八门;高大轩敞、小巧玲珑、红砖铁艺、石桥流水、落地玻璃,横跨两三层房梁的实体书墙,步步登高的旋转书梯装修,美不胜数.;咖啡座、摄影角、旅行分享、诵读沙龙、小会议庭、文艺空间等等一个个多功能空间,样样俱全。在最美书房里,你可以看到最新最尖锐的经济分析、中外大师的文学著作,可以学到饮食健康、萌宠园艺,享受旅行生活的私人定制,可以领略最纯正的黑胶音乐和手作陶艺绘画,欣赏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设计名作……执一本佳作 临窗阅读,约三五好友品盏花茶,还可以捧一杯咖啡发呆....可听可阅,可憩可聊,无不给了爱书人一个最舒适的阅读会友空间,给了好书最应有的尊重。一时间,读书人和不读书的人都争相前去“最美书房“里打卡,一时间书店似乎又热闹起来。为了鼓励人们读书、为了抢救一个看似高大尚确又少有人问津的行业,可见建设者的用心良苦,用情深厚,用钱阔卓;也足见其爱书,爱读书人,爱人读书。
可,最美书房里的人,又有多少人是真正奔着读书,买书去的呢?别人我不敢说,就说我自己吧:这十年八年只要我去一个大的城市,一定专门去那些网上有名的“最美书房”逛逛,独自或者携朋友谈谈天,喝喝咖啡,拍拍照片,摆摆谱,就是没有在那里读书,也很少买书(现在基本都在网上买书)。坦白的说,在最美书店里我无法静心读书,因为那里面东西太多,太繁,太舒服、太享受、太耀眼、太令人眼花撩乱。心不静,眼又花,怎么读书?
眼见着“大书房”为了生存发展,已经离开了原本单一的卖书轨道,跨入了时代的高铁,载着书的清香、新时代赋予它的新内涵和新使命,奔向远方。但在这个物欲横流,咨询爆棚,科技飞跃的社会里,有多少人还可以真正静下心来读书,读纸质书?试想,如果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长期支撑,没有持续不断地好作品诞生,没有新生代读书人地涌入,很难预测等待着这些“最美书店”的远方会是什么。
我怎么感觉到,今天的最美书店也罢、路边图书亭也好,似乎已经成了这个时代的最美背景,成了一个城市的名片,网红打卡地。不同层次、不同爱好的人们挤进这个最美的背景前表演着各自的节目,而我这个自称“爱书的人”也成了台上的演员。读书成了一种表演,扮演读书人成了一种时尚。记得三百年前,曹先生笔下写过袭人劝宝二爷读书说:你真不想读,也要装出个读书的样子来。哈哈!看来读书真是件美事,不读书的人也希望以书来装点自己,美化自己,抬高自己。 现在,不但城市里有了“最美书店”,更多的百姓家庭里也有了专门摆书的位置。根据房子的大小,爱书的程度,各种各样的图书角、小书柜、小书斋,大书房在百姓家里应运而生。一个个图书角、一个个小书柜、小书架陪伴着孩子们一天天成长; 一间间小书斋、大书房的风生水起,搅动着文人墨客内心的那潭墨泉滚动,是叫“桃花庵”呢?还是叫“缘缘堂”?是叫“佩文斋”呢?还是叫“有不为斋”?是叫“万荷堂”还是叫...... 哈哈,几杯清茶咖啡,几丝竹翠絮帘,配上一缕书香冉冉,陶醉了读书人内心自是清高的精神世界,也掩盖了其藏在心底那一点点的迂腐酸味。 综上所述,读书不一定要有书房,书房里的人也不一定读书,也可以说,书房这个东西就是个摆设、一个背景,一个文人雅士的精神寄托和自愉自愈的场所。 哈哈!说来说去,读书, 要书房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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