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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小说] 那地那年那人 文/中秋明月 【中篇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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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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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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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4-3 18:30:0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黑龙江
    本帖最后由 中秋明月 于 2019-4-9 16:55 编辑

    楔子

      那地,就是我梦牵魂绕的地方。
      清晨,炊烟袅袅的村落,村前波光粼粼的小河,背着拾粪筐,满脸沧桑的老人;中午,窗外草笼中蝈蝈的燥声,戴着草帽,扛着锄头回家的男人;晚上,塘边争先恐后的蛙声,煤油灯下,穿针引线的女人。
      这就是故乡,我的故乡。一个叫盐局子的小屯。
      那些年,总有一些事萦绕在心中,让我忘不了的故事。

      (一)
      故事的主人公就是那人。一个叫二驴的人,张二驴,真是想不起他的大名叫什么了,好像他爹都忘了他的大名。
      张二驴家太穷了,连买斤粗盐的钱都拿不出来,家里三个人辛苦在队上干一年,年底一算帐,除了领回不足一年的吃食,还欠了队上二十多块钱,真是弄不懂。
      张二驴的爹叫张殿奎,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什么嗜好,如果整天叼着烟袋也能算一个嗜好的话,那他就这么一个嗜好。
      又是一个春天,冰雪刚开始融化,野外的冰凌花却迎着寒意,在冰雪中含苞待放了。
      二驴爹坐在自家的短凳上,猛吸了几口烟袋,吐出了一团烟雾,随后就是一阵咳嗽,在凳腿上磕了几下烟袋,无奈的双眼望着地上,脸上的皱纹都拧到一起了,他很纠结地对二驴说,"二驴,开学别去了,家里没钱给你交书费了,再说,这学上不上,也没啥用,整天除了批斗‘地坏右’,游街喊口号,也学不了几个字。"
      二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从屋里跑出去,他知道,家里真的拿不出三元书费。
      就这样,二驴辍学了。十岁的二驴有了一个新称呼,猪官,管着队里十几头猪,早晨从村子赶出去,太阳落山再赶回村子。
      每到黄昏时,村里的孩子们都会围着二驴喊,"二驴,二驴,拖着瘸蹄,林边放猪,没脸没皮。"听到这些,二驴也不生气,虽然腿脚不好,但还是能抓住这群熊孩子的,并打得他们哭爹喊娘,他却没有这么做,只是笑一笑了事。
      他是一点点跛脚,据说是小时候,从炕沿掉到地上摔的,因为没钱治,就落下了跛脚的毛病。
      这天是五月节(家乡这边的人管端午节叫五月节),每家的孩子都多三个一串、五个一伙的出去踏青,兜里揣着三两个滚热的煮鸡蛋,手里拿着红纸折的葫芦,比赛似的疯跑。
      二驴可没有这个机会,他早早就赶着一群猪上路了,猪也在疯跑,前方草甸上的那个泥洼,就是它们每天的乐园。波和几个同学约好了,一起去野外踏青,波不仅带了鸡蛋和红纸葫芦,还带了本书——《西游记》白话本,这是在公社上班的叔叔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百看不厌,一有空就拿出来读一遍,它也是小伙伴羡慕嫉妒的源头。今天,只要他把书拿出来,一定又成为中心,几个伙伴一定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的,巴结他。
      到了目的地,二驴把猪圈进了草甸,自己就坐在了铁轨下的人行道上,用石子在地上写着字,都是二驴缀学前一学期发的课本上的字,这些字,他己经写了很多遍了。他热爱学习,学习成绩也一直不错。
      人世间的事,有时就像个玩笑,不爱学习,一定会被逼着去上学;爱学习的,可能上不起学。
      在前面,波他们一帮孩子在玩,二驴多想和他们一起玩呀!但自己还得看护这群猪,一年放六个月猪,可以挣一百多个工分,兴许可以改善家里的窘迫。这时,他看到,波他们坐在铁轨上,围在一起看书。铁轨上真是个好地方,没有蚊虫,又干净。
      二驴渴望与他们接近,渴望与他们成为朋友,更渴望看一看波手中的书,鼓起勇气,二驴走了过去,凑在他们旁边,看一看波的书。
      "什么味?臭臭的。"波捏着鼻子嚷道。
      几个孩子一看,是猪倌二驴,都嚷嚷着,"滚开,滚开,和你的‘两排扣’(猪的别称)待着去。"他们生怕波一不高兴,把书收起来,搅了他们来之不易的机会,甚至有两个强壮一点,推搡着二驴。
      一个不注意,二驴被推得摔到了,尖利的石块把二驴的腿肚子硌破了,血殷透了二驴的破裤子。二驴更瘸了,拐下铁轨,坐在了人行道上,咧着嘴,卷起裤腿,看了看伤口,还好,伤口不大,二驴抓了一把土,划拉去杂物和大块的土,然后,将土洒在伤口上,很疼,二驴努力的忍着,心里的伤更疼,酸疼。
      望着前方,二驴想,自己还不如自己放的猪,起码它们之间是平等的、友好的。
      时间一分一秒飞逝着,暖风熏着,二驴有些困了,打着盹,不知何时,一抬头,两驴看到一列客车开了过来。只有五十多米远,波他们还坐在铁轨上看书,二驴大喊一声,两步冲上道轨,冲着波他们一推,几个人一起滚下了铁轨。
      火车呼啸而过,孩子们已经忘了疼痛,愣愣看着飞驰而去的火车,半天回不过神来。
      玩的兴致已经没有了,波他们回家了,二驴不行,他还得管他的猪,得等到太阳下山后才能回去,和猪一起。
      几天后,波的父亲去二驴家道谢了,拿着一盒糕点和一瓶水果罐头,刚开始,张殿奎很惊讶,自从自己记事起,就没人拿礼物送给过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有点懵。
      波的父亲说明了情况,张殿奎有些意外,从未听二驴回来说过,看他真诚的脸,张殿奎有些不好意思,忙说:"都是应该的,谁碰上也不会不管的,快把东西拿回去。"
      整个大队分为十个小村,在这里村也叫屯,每村多的有三百户,少的也有一百多户,全大队有尽万人,在整公社也算最大的大队了。波的爸爸叫李有福,在村里是有一定威信的,由于家庭条件好,学完了初中,一些常见的字都认得,加上弟弟在公社当领导,他顺理成章地当了盐局子屯的村长。在村中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的。
      "这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二驴的。"李有福不容质疑地说。
      摄于李有福的气势,张殿奎收下了糕点和罐头,千恩万谢地送走了李有福,他忙将糕点和罐头放入木柜里,然后又用锁锁上了,每次村里有人生病住院,他都头疼,不知道拿什么去看望人家,家中三只母鸡下的蛋,基本上都用在这上面了,但每次他拎着鸡蛋去的时候,都有些抬不起头,一个是鸡蛋家家都有,不是什么稀罕玩应,再者拿去的鸡蛋也就十几枚,平时攒点都拿到镇里,偷着卖给工厂的职工了,换些线,好买些盐巴。
      晚上,二驴放猪回来了,张殿奎也没提起白天的事。
      第二天,二驴听到一个好消息,关于自己的好消息,这个消息让他有点晕,即使天上掉下鸡蛋大的雹子,也砸不到自己呀!他不用放猪了,生产队缺一个喂马的,队里通知他去喂马了,虽然有点熬夜,但这可是一个令人眼红的活。即可以挣一个成人的工分,一年三百多个工分,又不用在外风吹雨淋了,最重要的是不用挨饿了,因为,马比人重要,队里犁地、拉车都离不开马,一个小村富有的标志就是有多少匹马。所以马吃得比人好,豆饼、高粱、玉米那是必须有的精饲料。
      当天太阳刚要落山,吃过晚饭,二驴就走马上任了,猪倌仅仅当了半年,就变成马倌了。
      喂马一共是两个人,以前是屯里两个五十多岁的五保户,五保户具体是那五保,二驴搞不清楚,他只知道就是一个鳏夫,没儿没女没老婆的人。前一个五保户生病住院了,病好后,就直接去了镇上的敬老院。
      现在这个五保户姓李,具体叫什么二驴不知道,也没有人叫他的名字,见面时都是一口一个老李头。老李头听到别人叫他老李头,也没什么反应,即不答应,也不会生气,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他很怪。最后叫他老李头的,都没有几个了,见面只剩点点头了。
      二驴拿着自己的行李,来到了马倌房,那是牲口棚旁边的一个小屋,推门进去,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个搪瓷缸,桌下有一个红色的搪瓷盆,盆里放一个蓝色毛巾和半块肥皂;一铺小炕,炕头放着一个行李卷,炕边立着一把笤帚。再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地上和炕上都很干净。老李头就躺在炕头,闭着眼,也不知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见有人进屋,老李头睁开了眼,见是二驴来了,老李头指了指炕梢,面无表情地说:"放哪儿。"然后又闭上了眼。
      二驴小心翼翼地跳上炕,将行李放到了炕尾,然后跳下炕,一个人走出屋外,坐在屋外的石墩上。
      来的时候,父亲再三嘱咐他,要多干活,手脚勤快一些,嘴上甜一些,要管老李头叫李大爷,这些二驴都一一记下了。
      干坐着无聊,二驴拿起扫帚,"哗哗"地扫起了院子,把杂草、石块等杂物扫到一起,然后用筐装了进去,挎起筐,将杂物倒进远处的沟里。
      扫完院子,二驴又把各种家什归在一处,放好,二驴又做回了石墩,他在等老李头给他安排工作。
      天边褪去最后一抹红霞的时候,门开了,老李头披着衣服走了出来,他一米七左右的身材,脸色有些黑,但没有几条皱纹,三角眼,鹰钩鼻,薄嘴唇,手很干净,一套蓝底卡没有兜的中山装,虽然很旧了,但很干净。
      他看了一眼院子,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过来!"说完老李头走在前面,二驴跟在后面,两人走进了草料棚,这里都是铡好的草料,东侧是黄豆秸,约有一厘米长短,西侧是玉米秸,约有两厘米长短。
      "农忙干活时,喂这边的黄豆秸,不干活时,玉米秸和黄豆秸掺到一起,一样一半。每隔一小时,用簸箕装满,倒入马槽,摊平,记住!每个马槽一簸箕草料。"老李头教着二驴怎么喂马,然后,又来到一个仓房,老李头拿出钥匙,"咔嚓"一声打开锁头,推开仓门,走了进去,里面有些暗,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这里是精料,牲口干活前一夜,要加一些精料,每个马槽下半夜一缸高粱,一缸玉米,和黄豆秸掺到一起。听明白没有"老李头说着拿起搪瓷缸比划一下。
      "听明白了,李大爷。"二驴回答道。
      从此,二驴开始了马倌的生活。

         【那地那年那人】(二)

      一弯新月挂在空中,外面朦朦胧胧的,对面十几米距离就看不清人了。老李头对二驴交待完喂马的事后,他就睡下了,今晚喂马的事就全交给了二驴了。
      这时,天完全黑下来后,二驴正式开始了马倌的工作。
      马圈里有二十四匹大马,六匹小马,刚来时,二驴就偷偷数了一遍,他们屯是全大队大牲口最多的,每次有任务,出公差,李有福都会神气地拍着胸脯说,"我们屯全包了,需要几挂马车?"眼神中满是自信。
      四匹马就可以组一挂最大的马车,如果拉的东西轻,也可以用一或两匹马。
      四匹马一个大马槽,整个马圈一共有七个马槽,二驴从头添一遍草料,就得大约二十分钟,他拎着马提灯,往返于马圈与料仓之间,远处的蛙声,近处的虫鸣,都为二驴壮了不少胆,他最怕什么叫声也没有,但快到午夜的时候,青蛙都不叫了,叫了半宿,也许是又困又乏,睡觉了,这个时候,二驴很难熬,提着马灯,拿着簸箕,咬着牙、硬着头皮走进了料仓,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狰狞的眼睛在盯着他看,心里毛毛的,二驴弯下腰,向簸箕里收黄豆秸,突然,"咚"的一声,瞬间二驴的头发都炸了起来,全身像过了电一样,整个人都僵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他三下两下划拉了一簸箕黄豆秸,端起簸箕,快速向外走去,心"嘭嘭"地狂跳不止,走到料仓外,二驴站在门口缓了两分钟,心里平复了很多,端着草料向马棚走去。
      二驴在给马添草料时,突然,他感觉肩头被咬了一下,钻心的痛,向后一退,他才发现,被一匹枣红色的公马给咬了一口,枣红马示威似的盯着他,痛的二驴眼泪都流了下来,转身抄起一根自己胳膊粗的棍子,朝着马脖子,就给了枣红马一棍子,枣红马向后一退,拽得拴马杆一晃,"牲畜,看你还敢咬我不?今晚饿你个驴日的。"二驴边骂着,边抹着眼泪,但转念一想,"它一个哑巴畜牲,算了,再打它也顶不了痛,下次注意点就行了。"二驴想到此,于是拎着棍子,继续添草料,只是多了一分小心。
      天将黑时,老李头特意和他交待,明天有四匹马要出公差,进城去拉东西,一定要喂好那四匹马,临睡时,他用搪瓷缸装出了四缸高粱,放在了搪瓷盆里,然后把搪瓷盆放在马圈的窗台上,让二驴在凌晨时,给出公差的四匹马所在的马槽加了进去。
      害怕归害怕,活还得干,马还得喂,二驴不敢进屋睡觉,他怕自己睡过点,坐在外面的石墩上,午夜的小风一吹,有点冷,初秋的夜是凉飕飕的,二驴又有点害怕,现在最期盼的就是天亮了,望着满天的繁星,二驴灵机一动,数星星吧,一个,二个,三个,……,一百一十八个,数着数着,一眨眼间,他就记不得数到哪一颗了,不过没关系,他压根也没想数清天上到底有多少星星,数到最后,一低头,他就睡着了,一栽歪,又醒了,就这样,添草料,数星星,睡着,醒来,周而复始。
      在两点多的时候,他把高粱平均倒入了那个马槽,用棍子搅动了几下,使高梁均匀拌入黄豆秸。
      当东方泛白时,他已经不困了,也没星星可数了。六点多的时候,老李头起来了,披着衣服,嘴上叼着旱烟,见二驴坐石墩上,面无表情地说道:"行啦,现在马不用喂了,你回家吧。"
      听到这话,二驴如获大赦,开心极了,但又装得若无其事,很平静的样子,"那我先回啦?李大爷。"二驴说。
      "回吧!"老李头回应道,同时点了一下头。
      二驴一溜烟地向家跑去,脚也比以前顺溜了,跑着跑着,还不自觉哼起小曲来,就这样,第一天的马倌工作结束了。
      推开家门,二驴看见父亲坐在木柜边的小凳子上,吸着烟袋,一缕缕的烟气就像他的愁丝一样,纠缠萦绕,就在他的头上,久久不散。见二驴回来了,他放下烟袋,生气地问:"怎么回这么早,不是七点才下点吗?"
      "李大爷说不用再喂了,所以让我回来了。"二驴回答道。
      "晚上没睡过头吧?"张殿奎问。
      "沒有,一宿都是我喂的马。"二驴答道。
      "那就好,手脚一定要勤快些,不能让人支使着干活,懂吗?"张殿奎释然了,说完,又将烟袋放入口中,猛吸了几口,引得一阵咳嗽,然后磕掉烟袋锅里的烟。
      二驴搞不懂,父亲仿佛就是为咳嗽一下,才吸的烟袋。
      "知道,爹,我知道。"二驴忙连声回答。
      白天,是不需要喂马的,队里的马或者去干活,或者被人牵到野外去放牧。
      二驴吃过早饭,一头倒在炕上,睡到将近中午才醒。二驴帮妈妈把烧材搬到灶前,码好,又往锅里加了两瓢水,在灶里放了一些材,点着了火,一会儿,妈妈、爸爸和哥哥就要干活回来了,可以洗个热水脸,一定很舒服。二驴心里想。
      二驴坐在灶旁,看着灶里熊熊的火焰,他浮想联翩,什么时候日子能像这灶里火一样,红红火火的,天天有肉吃,有学上,有新衣穿,这些只能是梦想吗?
      沒有什么事,二驴又把语文课本拿了出来,坐在灶前翻开,并大声朗读着。
      过桥
      雷锋小时候上学,要走过一座小桥。有一天下大雨,雷锋和几个小同学一起
      上学去。他们走到桥边,看见河水漫过了小桥。雷锋说:“来,我背你们过桥。”雷锋把小同学一个一个地背过去。放学的时候,他又把小同学一个一个地背过来。
      二驴朗读着,表情认真专注,这个课本,他是随身携带的,有空就拿出来看一看,书上的字他已烂熟于心。
      听到大锅里的水"滋滋"地响,二驴知道,水够热了,他收拾干净灶口,就出屋了。
      外面有些热,一丝风都没有。秋老虎果真没有浪得虚名。
      "要是有一点风就好了。"二驴做在了院子里大树下,相对来说,这还可以,树萌下不那么晒。
      不一会儿,父亲、母亲和哥哥就回来了,洗过脸后,妈妈开始做饭,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削了六七个土豆,把土豆切两半,然后放入锅里,又添上几瓢水,上面放一个帘子,再把六七个玉米饼子放在上面,盖上锅盖,在灶里添一把材,点着火,就妥啦。
      二驴知道,就是玉米饼子,也不是能可劲吃的,得让爸爸、妈妈和哥哥多吃,他们还得干重活呢。他每顿只吃一个煮土豆和一个玉米饼子,然后就下桌了,时常惹得妈妈问,"吃饱了吗?二娃。"
      "吃饱了。"每次他装着很饱的样子。
      母亲是从来不叫自己二驴的。
      吃过晚饭,自己又该去喂马了,在往马棚的路上,二驴遇到了李有福。
      "二驴,喂马还能行吧?"李有福问。
      "能行,叔。"二驴回答道。
      说完话,两人就各自走开了。
      村里人见到二驴去马棚,纷纷议论着,"这么好的活怎么就落到老张家了?弄不懂……。"
      二驴也不搭这帮妇女的茬,直奔马棚而去。如昨晚一样,扫院子,添草料,数星星,睡着,醒来。
      老李头并没有帮他喂马,本来这些活应该他们两人一起做的。
      但二驴没有计较,他也没想过计较,自己来就是喂马的,更何况活也不累。
      一个星期过去了,天天晚上都是如此。


    那地那年那人(三)
            这天,二驴吃过晚饭,就来了牲畜棚,扫完了院子,收拾好家什,正等着老李头的吩咐,老李头披着衣服出来了,脸上少见地有了一丝笑容。

            "明天,所有马都要去拉庄稼,一定要喂好,今晚不用你喂啦,我喂,你一会儿去炕上睡觉吧。"老李头慢慢地说,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三角眼快变成一条直线了。

            "李大爷,我能喂好,你放心吧?"二驴很认真地说。

            "让你睡,你就睡,哪那么多废话。"老李头瞬间发怒了,钝角三角眼都快立了起来,变成了锐角三角眼,语气不容反驳。

            见他发怒了,二驴只好点了点头,默默地进了屋,"今天这是怎么了?"二驴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脱了鞋,铺开行李,合衣钻进了被窝,借着昏暗的灯光,二驴看了一会儿书,这本书,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倒背如流。

            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二驴让尿给憋醒了,晚饭稀粥喝多了,他顺手抄起上衣,光着脚就跑了出去,在马棚旁边,褪下了裤子,放开了"闸门","哗哗"的一顿泄洪,心里轻松多了。

            突然,他隐约听到有人的说话声,是从草料仓传来的,很小声的,女人的声音。

            "柱子,以后别再给我拿那么多苞米了,小心被人发觉。"女人说道。

            "没事,二驴一个孩子,还小,懂球事。"一个男人说道,听声音好似老李头。

            二驴竖起耳朵,努力地听,还是有些听不太清楚,他有些害怕,"难道有偷精料的贼,李大爷去哪儿了?二驴心里想。

            精饲料偷了,村里会不会不让自己干了?二驴不确定,他很怕被开除,只好硬着头皮,咬着牙,摸起拌马料的棍子,悄悄地走了过去。

            二驴走到草料仓门前,猛地用棍子搥开仓门,高举着棍子大喊,"谁,出来。"

            里面传来一阵很小的"窸窸窣窣"声,过了一小会儿,老李头端一簸箕黄豆秸出来了,"瞎折腾球,我在给马添料呢?"老李头很生气地说。

            "赶紧去睡觉,下半夜你喂马,赶紧。"老李头催促着二驴。

            二驴回了马倌房,他很纳闷,明明是两个人的声音,怎么就李大爷自己走出来了,一向爱干净整洁的他,怎么上衣皱皱巴巴的。边想着,二驴边走回了屋,他蹭了蹭脚,他跳上炕,不一会儿,又睡着了,等他再醒来时,天已经泛白了。

            坏了,坏了,睡过头了。二驴嘟囔着,忙穿上衣服和鞋,跑了出去。

            "大爷,对不住,我睡过了。"二驴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低着头,等着老李头训斥自己。

            一反常态,老李头并没有骂他,只是对他说:"你等一会儿,再添一遍草料,就回家吧。"说完,老李头回了马倌房。

            二驴感到有些懵,照理,他应该骂自己一顿才对,今天怎么了。他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
            添了一遍草料后,二驴并没有按老李头交代的回家,他坐在石墩上,等着太阳升起,每天,他都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回家,大约六点半。

            二驴回到家中,他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向父亲叙述了一遍。

            父亲听后,陷入了沉思,同时,又拿出了他的老烟袋,装上了碎烟叶,点着了火后,吸了起来,烟气缭绕中,烟袋里闪着红光,眼睛直望着前方的地面,二驴不明白,吸烟有助于头脑灵活?每每碰到不解之事,父亲总要吸一袋烟,然后就有了主意。

            当一袋烟吸完后,父亲也有了答案。

            "二驴,下次李大爷再要求自己喂马时,你就在屋里睡觉吧,别再出去了,记住了吗?"父亲吩咐道。

            二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满口答应了。

            从那以后,每隔五六天,二驴就在屋内睡一整宿,他记得父亲说过的话,也不出去,第一次,一泡尿憋了半夜,翻过来、翻过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二驴一边跑,一边提着裤子,跑到墙角,一泄千里,足足尿了两分钟,以后,他再也不敢下午喝水了,因为他不知道哪天自己不用喂马,隔三差五不用喂马,倒也挺好。

            天越来越凉了,九月二十二日,秋分,今晚老李头又提出喂马,二驴只好去睡觉了,夜里降了今年的第一场霜,天气很凉。

            迷迷糊糊的,二驴被叫声吵醒了,睁开眼睛,他见老李头站在炕边,满脸通红,额头挂着很多细小的汗珠。

            "二驴,下半夜你去喂马吧,我浑身有些难受。"老李头有气无力地说。

            "知道了,李大爷。"说完,二驴一轱辘爬了起来,跳下了炕,穿上了鞋,披上羊皮袄,拎着马灯就往外走。二驴在马倌房睡觉是从不脱衣服的。

            老李头见二驴出去了,也上了炕,合衣躺下了。

            天真有些凉啦,幸亏有件老羊皮袄,傍晚来时,母亲硬塞给自己的,二驴当时很不情愿,这个老羊皮袄太丑了,也太沉了,穿上直压肩膀。但现在想想,又亏了这件羊皮袄,自己一点都不冷。

            "添完草,就进屋待着,外面冷,别弄感冒了。"老李头在屋里喊,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

            "知道了,李大爷。"二驴回应着。

            二驴又给马添了两遍草料,加了一遍精料,烀好的黄豆,二驴还偷偷尝了几颗,还有咸淡,很好吃,于是,又偷偷吃了一小把,他没敢多吃,一来马明天还得干活,净吃草料可顶不住;二来吃多黄豆,会闹肚子拉稀的。

            已经是将近凌晨三点了,天边已有些泛白,外面更冷了,冻得二驴直哆嗦,有时,二驴很困惑,这些马毛不长,也不那密,为什么它们不怕冷呢?唉!它们可真幸福,饿了有人喂,渴了有水喝,又过一会儿,他实在挺不住了,太冷了,犹豫再三,二驴走向马倌屋,打算进屋暖和一会儿,屋里的火炕真的很热乎,睡在上面别提多舒服了,二驴幻想着。

            当二驴走近马倌屋时,他听到了屋里传来了呻吟声,老李头的,"怎么回事?老李头生病了吗?"二驴没有多想,疾步走进了屋。

            二驴看到,老李头合衣躺在炕头,胸口以下盖着被,他闭着眼睛,呻吟着,脸通红通红的。

            "李大爷,您怎么了?病了吗?"二驴焦急地问。

            半天,二驴才听到老李头的回应,"没事,就是有点冷。"声音很小。

            二驴走上前,用手一摸,坏了,老李头生病了,额头滚烫滚烫的,他忙用瓢弄了些水,倒入脸盆,又把他的手巾放入水中,然后拧干,放到了老李头的额头,他看到父亲生病,母亲就是这么弄的。

            老李头还是闭着眼睛,但呻吟声没有了,很明显,湿毛巾起作用了,距几分钟,二驴就重新将手巾弄湿,放到老李头额头,渐渐的,老李头睡着了。

            二驴又出去给马添了一遍草料和一遍精料,枣红公马已经不再咬二驴了,它已经接受二驴这个入侵者了,但每次二驴添草料到它那时,它都会友好地叫上几声。

            二驴又回屋给老李头换了几次手巾,天已经大亮了,看到老李头睡得很平稳,二驴就向家里跑去。

            回到家,父亲还是坐在那个短凳上,吸着烟袋,烟锅里火一闪一闪的,在烟气缭绕中,早晨就这么过去了。

            "爹,李大爷生病了,额头热的烫手,睡在炕上早上没起来。"二驴向父亲汇报着,每天早上都是如此。

            听完二驴的汇报,父亲磕了磕烟袋,然后起身向外屋走去。这里的民居,都是所谓的两间房,门都在东面,农村人很忌讳开西门,他们认为只有死人才走西门,推开门,首先进入的是外屋,有厨房,后面有一个很小的水井,水井边有一口水缸,再往回走,就是正屋,南北有两铺炕,中间算是客厅吧,最西边通常是些木头箱子,光景好的人家,箱子上会画上一些图案,差一些的就是漆了一屋青油,最差的就只是白木扳了。

            "秀娥,卧两个鸡蛋。"张殿奎对着妻子说道。

            田秀娥有些困惑,殿奎想吃鸡蛋了,这可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家里鸡蛋都是攒到一起,然后拿到镇上,偷偷卖了,换些钱,然后买一些盐、油等生活必需品。

            对于丈夫的话,田秀娥从不反对,她默默地来到柜前,打开柜锁,拿出了两枚鸡蛋,又默默地将柜子锁上,然后回到了橱房,拿出一个大碗,将鸡蛋打到了大碗里,放了一点盐和油,切了一些葱花洒在上面,放入了大锅的帘子上。

            不一会儿,热气升了上来,闻着都很香,二驴不敢奢望能吃到一点,因为家里好吃的,都要给父亲吃,他一天的活最累,最辛苦,这一点二驴是明白的。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父亲把二驴叫了过来,用一块屉布包装卧有两个鸡蛋的大碗和三块玉米饼。"去,给你李大爷送去。"父亲说。

            二驴应了一声后,拎着东西就走了,不一会儿,他来到了马倌屋,推门进去后,见老李头还躺在炕上,闭着眼睛,不知睡了,还是醒着,屋里清锅冷灶的。

            "李大爷,我爹让我给你送来两个卧鸡蛋。"二驴说道。

            老李头听到二驴的声音后,慢慢地睁开了眼,又慢慢地坐了起来,"放那吧。"老李头边用手指着桌子,边说。

            二驴见屋里有些凉,就到外面抱了一些玉米秸秆,拿起窗台上的打火机,将秸秆放入了炕洞,点着了,不一会儿熊熊的烈火着了起来。

            "二驴,你吃饭了吗?"老李头问。

            "沒哪儿,这不先直接给您送饭来了。"二驴立刻回道。

            "一起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老李头说道。

            "不了,我回家吃去,李大爷你还有别的事吗?"二驴问。

            "没事了,赶紧回去吃饭吧,饿一宿了。"老李头少有的和颜悦色。

            "李大爷,我一会儿再来。"二驴说完,一溜烟跑回了家。


    【那地那年那人】(四)
            简单地在家吃了点饭,二驴又回到了马棚。

            推开马倌屋的门,二驴走了进去,桌子上放着空碗和一双筷子,显然,卧鸡蛋和玉米饼已被老李头吃了,他还躺在炕上,二驴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拿着空碗和筷子来到厨房,把它们刷干净了。

            他刚要回屋,村里的老板(东北农村对赶马车的人的称呼)刘老大和王二走了过来,"二驴,怎么还没回去?"刘老大瓮声瓮气地问。

            "刘大爷,李大爷病了,我帮着照看一下。"二驴答道,他只知道刘老大是刘大爷,还真不知道大名叫什么,其实村里百分之七十的人,他都不知道大名叫什么,只是平时什么叔呀、婶呀、大爷大娘地那么叫。

            他们是来出车的,不一会儿,两人牵着四匹马走了,边走边说,"告诉老李头,马,我们牵走了。"

            "知道了,刘大爷。"二驴很利落地答着,他的腿要和他的说话一样利落就好了。

            其实刘老大叫刘向阳,王二叫王天有,车老板在农村是一个好差事,既挣的工分多,又轻快。

            回到屋里,见老李头已坐了起来,脸色很憔悴,只一夜,眼眶都凹了进去,二驴把刘老大牵走马的事和他说了。

            老李头点了点头,"二驴,你去把厨房里的姜洗了,切成小块,放到锅里,加半瓢水,烧开。"

            对这,二驴是轻车熟路的,他很痛快的答应了,然后到厨房那个屋忙了起来,二驴知道,这是熬姜水,以前,父亲感冒时,母亲总这么弄。十分钟后,二驴用布垫着,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水回来了。

            老李头接过姜水,边吹着,边喝了下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

            "你到外面去看着点,过一会儿,田老二他们就来牵马去下地干活了,盯着他们把马牵走后,你也回家睡会儿吧?折腾一宿了。"老李头吩咐道,说完,他又躺下了,盖上了他那干干净净的红趟绒被。

            "好的,李大爷。"二驴说完,也出了屋,坐在外面石墩上。

            二十分钟左右,田老二带着四个人来了,他们将马都牵走了,马棚里只剩下了两匹半大的马,其它的小马驹都跟母马走了。

            二驴没有离开,他想兴许老李头一旦有事需要人,他在外面也方便。于是,他推门进屋,"李大爷,我就在外面看书,有事您就喊一声。"

            "知道了。"老李头躺着说,二驴刚要出屋,又听到老李头说,"你少弄点豆杆,把炕再烧一下。"

            "知道了。"二驴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抱着一筐豆杆回来了,先将豆杆全部塞进炕洞,然后点着,再用笤帚将地扫干净,就出去了。

            闲着没事,二驴看着他那本已看了无数遍的三年级下册语文课本。

            半个小时后,他看见,村东头范寡妇家最小的姑娘走了过来,端着一个小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绵布,她叫范丽娟,和自己同岁,长得很好看,脸红扑扑的,大眼睛,双眼皮,一笑脸上还有一对酒窝,梳着一对小辫,穿着一身带补丁的花衣。

            范寡妇并不姓范,范只是她死去男人的姓,她男人叫范天海,也是一个车老板,年轻时与老李头是光腚娃娃,在范丽娟刚出生一个多月时,范天海出车去拉黄豆秧,装得太多了,在经过一个土坑时,车翻了,把范天海压死了,因为家里成份高,所以范寡妇也没有得到队里的补偿和照顾,她就一个人带着三个姑娘过日子,由于家里没有了顶梁柱,日子过得很清苦,不知什么原因,也没有改嫁。

            范丽娟没有和二驴打招呼,径直走进了马倌屋,不到两分钟,她提着个空篮子离开了。

            近中午时,老李头出来了,见二驴坐在石墩上看书,就问道:"二驴,看的什么书?"

            "三年级语文课本。"二驴回答道。

            老李头点了点头,然后让二驴回去了。

            二驴见老李头脸上也红润了许多,没有大碍了,就辞别回家了,到了家中,父母和哥哥已经下地干活了,他上炕后倒头就睡了。

            夕阳西下,二驴如期而至,老李头已经全愈了,他见二驴来了,便把二驴叫了过来。

            "二驴,从今以后,你上半夜喂马,到十一点就回家吧,下半夜我来喂马。"老李头说完,也不等二驴回应,背着手走了。

            二驴如往常一样,抱柴,烧炕,扫院子,收拾工具,看书,喂马,数星星……。

            大约子夜时分,老李头披着棉袄从屋里出来了,"二驴,回去吧,下半夜我来喂马。"老李头面无表情地说。

            "不用,李大爷,我回去睡吧,我接着喂。"二驴回道。

            "让你回去,就回去,怎么那么多废话。"老李头厉声道,他的三角眼又立了起来。

            见老李头生气了,二驴只好向家中走去。

            "天黑,敢走吗?"老李头慢吞吞地问。

            "李大爷,我敢走。"二驴边说着,边一溜烟向家里跑去,说实话,他真有些害怕,但家还得回,只得边跑边哼着小曲,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哼给谁听,只要告诉自己身边的一切,包括能看见的和看不见的,自己一点也不害怕。

            夜黑的瘆人,伸手不见五指,天上繁星满天,村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灯光,天已有些凉了,除了蛐蛐叫,就没有一点其它的声音了。

            二驴摸黑进了自家院子,大黄狗从黑暗中跑了过来,脚前脚后地乱窜着。

            推开屋门,二驴摸到北炕,蹿上炕,摊开被子,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真舒服呀!还是家好。

            南炕传来了父亲的声音,"二驴,怎么回来了?不喂马了?"

            "李大爷非得说下半夜他喂马,让我回来的,我说不用,他都生气了,所以我就回来了。"二驴回答道。

            父亲"啊"了一声后,就再没有动静了。

            从此以后,夜夜如此,一转眼,几个月过去了。

            冬去春来,天虽然还有点冷,但却越来越暖了。冰雪刚开始融化,野外的冰凌花却已迎着寒意,在冰雪中含苞待放了。

            如往常一样,二驴扫完院子,烧完炕,就坐在石墩上看书。

            老李头从屋里走了出来,见二驴在看书,问道:"想上学吗?二驴。"

            二驴小声地回道:"想。"说完,眼泪在眼圈里转,心里酸酸的。他很羡慕同龄的孩子,每天能背着书包上学,自己却没有机会,但他也不怨什么,谁让家里穷呢,自从奶奶有病到去世,家里欠了很多钱,这些年一直就没有缓过来。

            说来也怪,自从去年冬天,老李头有病好了以后,对二驴也越来越好了,时常给二驴一些好吃的,如几块糖,几块饼干等等。

            第二天一早,老李头披着棉袄来了二驴家,自打二驴记事起,还是第一次。

            "殿奎老弟,我有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想法。"老李头还是那么慢吞吞地说。

            "李大哥,你说。"张殿奎边说着,边抽空吸了几口烟袋,语气有些沉重,他猜想是不是二驴做错事了。

            "二驴孩子不错,我挺喜欢他的,老弟,你也知道,我无儿无女的,我想认二驴当干儿子,将来我百年之后,让他给我送宗填土,你和弟妹商量商量,看行不?"老李头说道。

            "行,行,行"张殿奎忙不迭地回答道。

            "既然殿奎老弟同意了,过一会儿,我找村里的老人作个见证。"

            "好,好。"张殿奎答道,他很高兴,老李头认了二驴当干儿子,那么喂马这活二驴就能干上六、七年了,直到他成年,二驴也能少吃点苦,少遭点罪。

            就这样,在村里最德高望重、年龄最长的两位老人的见证下,二驴成了老李头的干儿子。

            又到了开学的时候了,出人意料的事,二驴又背着书包上学了,他白天上学,晚上象征性地去喂一会儿马,上学的费用由老李头全包了,每月还要给张殿奎送去半袋玉米,当做二驴的口粮。

            村里人纷纷议论着,二驴真是命好!

            二驴又由马倌变成了学生,兼职喂马,并有了个新同桌,她就是范丽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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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4-3 21:12: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贵州
    看标题,是回忆性的作品,一定很温暖,明月老师晚上好。
    用作品说话,才是一个作家应该有的追求;而一个编辑,在评说别人作品的时候,他自己的作品才是他最后的底气。

    你的故事是你隐形的翅膀,只要你的故事足够有力度,我们会把你擎到更高的天空。
    [/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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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4-3 22:08:3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那地,就是我梦牵魂绕的地方。

            清晨,炊烟袅袅的村落,村前波光粼粼的小河,背着拾粪筐,满脸沧桑的老人;中午,窗外草笼中蝈蝈的燥声,戴着草帽,扛着锄头回家的男人;晚上,塘边争先恐后的蛙声,煤油灯下,穿针引线的女人。

            这就是故乡,我的故乡。一个叫盐局子的小屯。

            那些年,总有一些事萦绕在心中,让我忘不了的故事。-----开篇很富有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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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4-3 22:28:2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一个标题,地点、时间、人物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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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4-3 22:29:1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清晨,炊烟袅袅的村落,村前波光粼粼的小河,背着拾粪筐,满脸沧桑的老人;中午,窗外草笼中蝈蝈的燥声,戴着草帽,扛着锄头回家的男人;晚上,塘边争先恐后的蛙声,煤油灯下,穿针引线的女人。

    这段描写得很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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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老师支持鼓励!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9-4-6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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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4-3 22:29:4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好,又一个中篇,我给你置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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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4-5 08:37:2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北
    回不去的故乡,忘不掉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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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4-5 10:55:4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济宁
    文字很新颖啊,足显笔下功力,学习欣赏了

    点评

    中秋明月的很多帖子怎么都没了呢?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9-4-9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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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4-5 17:57:0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那地那年那人】(2)

      一弯新月挂在空中,外面朦朦胧胧的,对面十几米距离就看不清人了。老李头对二驴交待完喂马的事后,他就睡下了,今晚喂马的事就全交给了二驴了。
      这时,天完全黑下来后,二驴正式开始了马倌的工作。
      马圈里有二十四匹大马,六匹小马,刚来时,二驴就偷偷数了一遍,他们屯是全大队大牲口最多的,每次有任务,出公差,李有福都会神气地拍着胸脯说,"我们屯全包了,需要几挂马车?"眼神中满是自信。
      四匹马就可以组一挂最大的马车,如果拉的东西轻,也可以用一或两匹马。
      四匹马一个大马槽,整个马圈一共有七个马槽,二驴从头添一遍草料,就得大约二十分钟,他拎着马提灯,往返于马圈与料仓之间,远处的蛙声,近处的虫鸣,都为二驴壮了不少胆,他最怕什么叫声也没有,但快到午夜的时候,青蛙都不叫了,叫了半宿,也许是又困又乏,睡觉了,这个时候,二驴很难熬,提着马灯,拿着簸箕,咬着牙、硬着头皮走进了料仓,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狰狞的眼睛在盯着他看,心里毛毛的,二驴弯下腰,向簸箕里收黄豆秸,突然,"咚"的一声,瞬间二驴的头发都炸了起来,全身像过了电一样,整个人都僵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他三下两下划拉了一簸箕黄豆秸,端起簸箕,快速向外走去,心"嘭嘭"地狂跳不止,走到料仓外,二驴站在门口缓了两分钟,心里平复了很多,端着草料向马棚走去。
      二驴在给马添草料时,突然,他感觉肩头被咬了一下,钻心的痛,向后一退,他才发现,被一匹枣红色的公马给咬了一口,枣红马示威似的盯着他,痛的二驴眼泪都流了下来,转身抄起一根自己胳膊粗的棍子,朝着马脖子,就给了枣红马一棍子,枣红马向后一退,拽得拴马杆一晃,"牲畜,看你还敢咬我不?今晚饿你个驴日的。"二驴边骂着,边抹着眼泪,但转念一想,"它一个哑巴畜牲,算了,再打它也顶不了痛,下次注意点就行了。"二驴想到此,于是拎着棍子,继续添草料,只是多了一分小心。
      天将黑时,老李头特意和他交待,明天有四匹马要出公差,进城去拉东西,一定要喂好那四匹马,临睡时,他用搪瓷缸装出了四缸高粱,放在了搪瓷盆里,然后把搪瓷盆放在马圈的窗台上,让二驴在凌晨时,给出公差的四匹马所在的马槽加了进去。
      害怕归害怕,活还得干,马还得喂,二驴不敢进屋睡觉,他怕自己睡过点,坐在外面的石墩上,午夜的小风一吹,有点冷,初秋的夜是凉飕飕的,二驴又有点害怕,现在最期盼的就是天亮了,望着满天的繁星,二驴灵机一动,数星星吧,一个,二个,三个,……,一百一十八个,数着数着,一眨眼间,他就记不得数到哪一颗了,不过没关系,他压根也没想数清天上到底有多少星星,数到最后,一低头,他就睡着了,一栽歪,又醒了,就这样,添草料,数星星,睡着,醒来,周而复始。
      在两点多的时候,他把高粱平均倒入了那个马槽,用棍子搅动了几下,使高梁均匀拌入黄豆秸。
      当东方泛白时,他已经不困了,也没星星可数了。六点多的时候,老李头起来了,披着衣服,嘴上叼着旱烟,见二驴坐石墩上,面无表情地说道:"行啦,现在马不用喂了,你回家吧。"
      听到这话,二驴如获大赦,开心极了,但又装得若无其事,很平静的样子,"那我先回啦?李大爷。"二驴说。
      "回吧!"老李头回应道,同时点了一下头。
      二驴一溜烟地向家跑去,脚也比以前顺溜了,跑着跑着,还不自觉哼起小曲来,就这样,第一天的马倌工作结束了。
      推开家门,二驴看见父亲坐在木柜边的小凳子上,吸着烟袋,一缕缕的烟气就像他的愁丝一样,纠缠萦绕,就在他的头上,久久不散。见二驴回来了,他放下烟袋,生气地问:"怎么回这么早,不是七点才下点吗?"
      "李大爷说不用再喂了,所以让我回来了。"二驴回答道。
      "晚上没睡过头吧?"张殿奎问。
      "沒有,一宿都是我喂的马。"二驴答道。
      "那就好,手脚一定要勤快些,不能让人支使着干活,懂吗?"张殿奎释然了,说完,又将烟袋放入口中,猛吸了几口,引得一阵咳嗽,然后磕掉烟袋锅里的烟。
      二驴搞不懂,父亲仿佛就是为咳嗽一下,才吸的烟袋。
      "知道,爹,我知道。"二驴忙连声回答。
      白天,是不需要喂马的,队里的马或者去干活,或者被人牵到野外去放牧。
      二驴吃过早饭,一头倒在炕上,睡到将近中午才醒。二驴帮妈妈把烧材搬到灶前,码好,又往锅里加了两瓢水,在灶里放了一些材,点着了火,一会儿,妈妈、爸爸和哥哥就要干活回来了,可以洗个热水脸,一定很舒服。二驴心里想。
      二驴坐在灶旁,看着灶里熊熊的火焰,他浮想联翩,什么时候日子能像这灶里火一样,红红火火的,天天有肉吃,有学上,有新衣穿,这些只能是梦想吗?
      沒有什么事,二驴又把语文课本拿了出来,坐在灶前翻开,并大声朗读着。
      过桥
      雷锋小时候上学,要走过一座小桥。有一天下大雨,雷锋和几个小同学一起
      上学去。他们走到桥边,看见河水漫过了小桥。雷锋说:“来,我背你们过桥。”雷锋把小同学一个一个地背过去。放学的时候,他又把小同学一个一个地背过来。
      二驴朗读着,表情认真专注,这个课本,他是随身携带的,有空就拿出来看一看,书上的字他已烂熟于心。
      听到大锅里的水"滋滋"地响,二驴知道,水够热了,他收拾干净灶口,就出屋了。
      外面有些热,一丝风都没有。秋老虎果真没有浪得虚名。
      "要是有一点风就好了。"二驴做在了院子里大树下,相对来说,这还可以,树萌下不那么晒。
      不一会儿,父亲、母亲和哥哥就回来了,洗过脸后,妈妈开始做饭,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削了六七个土豆,把土豆切两半,然后放入锅里,又添上几瓢水,上面放一个帘子,再把六七个玉米饼子放在上面,盖上锅盖,在灶里添一把材,点着火,就妥啦。
      二驴知道,就是玉米饼子,也不是能可劲吃的,得让爸爸、妈妈和哥哥多吃,他们还得干重活呢。他每顿只吃一个煮土豆和一个玉米饼子,然后就下桌了,时常惹得妈妈问,"吃饱了吗?二娃。"
      "吃饱了。"每次他装着很饱的样子。
      母亲是从来不叫自己二驴的。
      吃过晚饭,自己又该去喂马了,在往马棚的路上,二驴遇到了李有福。
      "二驴,喂马还能行吧?"李有福问。
      "能行,叔。"二驴回答道。
      说完话,两人就各自走开了。
      村里人见到二驴去马棚,纷纷议论着,"这么好的活怎么就落到老张家了?弄不懂……。"
      二驴也不搭这帮妇女的茬,直奔马棚而去。如昨晚一样,扫院子,添草料,数星星,睡着,醒来。
      老李头并没有帮他喂马,本来这些活应该他们两人一起做的。
      但二驴没有计较,他也没想过计较,自己来就是喂马的,更何况活也不累。
      一个星期过去了,天天晚上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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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6 18:39:1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辽宁
    老榆木 发表于 2019-4-3 22:28
    一个标题,地点、时间、人物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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