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芹走出一家日杂品店门口,就看到邻居女人急急走了过来。她提了一袋子东西,神色看去有点怪,既带着神秘又有点不安。 水芹猜疑地瞧着她的面色,猜不出她的所以然。邻居女人这才扬了下手问道,哎,你去了北街那头没? 水芹摇了下头说,没去。有么便宜的噻? 邻居女人出神地瞧了她说,那头“黑旋风”发廊,生意几好的哈。看到你老范也去过,没讲起给你听嗦? 他向我讲过了的,我没怎么在意他。你老公也去过那里嗦? 我不准他再死起去了!再去小心吃老娘耳刮子!邻居女人像是生气了。 这是啷个的嘛?不一样啊?是贵了点钱嗦? 嘿呀,你不晓得!那“黑旋风”搞起了花花肠子!镇联防队还去查过的,那天被我正好瞄到了。哎呦,你上心冒错的嗦。 水芹沉下了脸色说,话是不错的,那谢谢你了嗦,我会管到范松的哈! 邻居女人像是尴尬了,挤了个笑脸就说,喔,你老范人还不错噻,对我好礼性的。都是一样的,也是为了一个家。 范松在工地上做粉墙工,往墙上唱独角打斗大戏,弄得像从泥灰堆拱出来的人。他头发一长就像一丛荒草,梳子都被梳烂了几把。 水芹一见他不讲究就火气直冒,样子怂了不管他,几好的东西都造坏了,自个还用不成塌了场! 她一下横到范松面前,叫道,喂,莫动我的梳子呀!你要弄到店里去搞! 对男人改换去“黑旋风”,水芹也不经意问过,喂,你剃头原先去东街的,不是蛮好嗦,如何要换成这家店子呢? 范松像不得已地说,是领班带伙计们去的,我要不去撇不开情面噻。水芹想想也像对头,就随他自在了,家里也有事做的。 到了爱去的老地方,范松放下那辆老电动车,向前走几步就撩开门帘走了进去,顺口叫道,吴老板,忙的很呀,发大财了噻! 里头顾客果然不少,已没有空余的坐位,可说是客满为患了。 店里头的洗头椅前,是女店主吴婉在忙碌的身影。 她在水喷头下给一个顾客挠着头发,没顾着瞟上范松一眼,从她微翘的嘴里,带着温和地冒出一句,喔,范老板啊,先坐下吧。 范松总算坐下理发了,吴婉却没把他理发当份内事,好像他来店里做生意,主打的不是理发,是去搞按摩才紧要。 在短暂的洗头时间里,范松像沉浸在吴婉的摆弄中。女人的手掌轻柔地薅着头发,他就有了一种飘浮半空的感觉。 男人们目光闲不住的,投到了吴婉那曼妙的身姿上。 按说她已是40多了,时光仿佛停留在她的身上。也许她懂得怎样保养自己,依然散发出妩媚女人的韵味。她有着曼妙可人的曲线,动一动就有优雅的范儿,拨动着男人们的心弦。还有她那张红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吐出来甜柔的话语,直往男人的耳朵里头灌。 这样还真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男人,有主动找上门的主就愁不了挣钱,近几年来生意一直都做得很是兴旺。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范松多起了跑“黑旋风”的趟数,搞得水芹看起男人像魂飞到爪哇国去了。 邻居女人的话外之意,水芹现在觉察了意味。晚上坐下吃饭的时候,水芹忍不住开口了。她装傻一般地问道,喂,前天剃头你还去“黑旋风”了? 范松听了这番问话,不由咯噔一下,就边吃边说,我本不想去的,是我的师傅拖起去的! 水芹听不到想要的,干脆把底牌挑了出来,说,那镇上联防队去查它做啥子?怕莫是真的有点么名堂噻? 范松像被挑破了漏洞一样,底气泄去了不少,就拣出表面的事说,“黑旋风”理发,还帮人捏颈子的,这么酸痛有点轻了,这就客多了。这就叫别个生眼红,去喊人来造影响噻! 水芹不信服地说,各人做各人的,这眼红做啥子嘛。范松呵呵一笑说,都像老婆这样开明那莫是好了。 水芹带了嗔怪地说,彩虹屁。唷,我颈子也时常疼的,得叫她给我捏一下子。范松哪敢把话挑明了,顺水推舟就说,去试下也行,多说点子好话哈。 水芹瞪了一眼说,这个我晓得,还要你来讲么。范松嘿嘿一笑就不做声了。 水芹动身出发的那天,范松感觉有点不放心,就专门请假陪着水芹一起去了,说是带着她搭车子省脚力。 这回客人还是多却还有个空位子,范松推了水芹一下叫她先坐上。 吴婉见他带了女人来满脸笑,忙停下手来招呼说,哎哟,对不起范老板,不知道你带太太来了,还让你站到等做头发。 水芹眉头一挑插嘴说,有我坐的就够了,他坐不坐算毛线。 吴婉浅浅一笑就说,太太说话好爽快,好合我的口味。 她接下来先给水芹做了,水芹耸起了丰润的身子,圆型的脑袋抬了起来,目光瞄着对面镜子里的自己。 吴婉手里挥着剪子嘴没闲着,有一搭没一搭跟水芹聊天。范太太,在哪里高就啊? 水芹不懂高就的意思,顺嘴就说,啥子高就,在家养老咧。 吴婉像是惋惜一样地说,咦哟,太太这么好的气质,到我这里帮忙吧,价钱好谈。 哎哟老板,叫么子太太嘛,就叫我水芹噻。店里还用得到我么?好像还有帮工嘛。 吴婉就说,几个人也顾不来,指望不上带娃仔。 水芹听出是要帮带娃仔,正好碰到了一个机会。她瞧了瞧吴婉不觉问道,老板,是在家里带吗? 吴婉瞟了她一眼说,是在店子里带。 水芹连忙问道,那娃仔呢?到哪里去了? 房里有扇毛玻璃门的是雅间,吴婉手指了指,说,他在里头玩。水芹瞧了瞧,毛玻璃门里头瞧不明白,就说,那娃仔还蛮乖嘛。 吴婉摇了摇头,说,乖个啥子,他老在捣乱的,影响里头做事。水芹好奇地说道,里头也做事哈, 那忙不过来! 吴婉没再说里头做啥了,但水芹并不呆,耳朵又灵,隐约听到雅间发出的嬉笑声。 轮到男人了,范松瞧了几眼吴婉坐了下来。 他自然喜欢漂亮女子的,但不只是冲着吴婉的妩媚来的。 他的喜爱除开她洗头的轻柔抚mo,身体上散发的一丝微醺奶香味,更有理过发完事后,是去雅间里享受的特别服务——按摩。这样令人心潮激荡的享受,自然由年轻漂亮妹子跟男人们完成。 做完自然发型的水芹,自己对着镜子梳起了头。女人和女人有扯不尽的话,吴婉和水芹扯着闲篇。她光顾东扯西拉地聊,手上电推子不觉跑岔了,范松平头的发型露出个洼地。吴婉悄然无息再次推短了头发。 但这么一倒腾,范松的葫芦头就现了原形,像个跑四方的野和尚。水芹瞟了一眼不合意,眼色不觉抱怨了出来。范松兴怕她见怪连忙就说,换个发型,这倒显得精神点。水芹只好勉强挤脸笑一笑。 吴婉没落实给水芹带孩子,不由问她道,小妹,你想好了没得?不会叫你吃啥亏的。 水芹翻了翻眼皮一想,说,来是可以,那我不管别的啥子杂事,还每周要休息一天。 吴婉扫了她一眼说,可以休息的,给我看好娃仔就行。要是有空下来,也帮我来洗洗头。 水芹顿时冒出了主意,就说,那每月给我开多少啊? 吴婉语气肯定地说,包你的日常花销钱,这总是够意思了噻。 范松却在担心穿帮,偏过脸来插嘴说,要她来做啥啊?她只会做些粗活计,别叫她过来费钱!吴婉拍拍他肩膀说,娘们商量事儿,你可别管太偏了!这一句话呛得范松只好做出嬉笑的脸。 水芹收拾了说打工就去了,范松没借口再拦她去自我主张。不过水芹没跟自己打个商量,就自告奋勇去当保姆,难免不会捅破背后那个篓子。 范松担心会引火上身,只好咬紧牙关不去“黑旋风”了。 到头发留得他像野人了,范松才无奈何去了“欢喜颜”发廊。这里只有理发修面,是不会按捏颈子的,更不躲着玩花花名堂。女店主只顾做手下活计,不会跟客人扯啥闲篇。范松本来就心里老不痛快,干脆把自己当做哑巴。到了这时候,他才回味起“黑旋风”的那些甜头。 说水芹不呆果然不呆,她在带孩子得空的时候,居然学会了使推子,还专门买了推子准备露一手。有一天范松说要去“欢喜颜”,水芹就想在他头上试一试。范松不情愿她这样侍候,水芹就追着他满院子打转转,瞧着老公躲闪的样子把水芹气笑了。 过了几天到了晚上,范松洗完澡赤条条躺在床上。 水芹靠近了说,给你按按吧,看学好了没。 范松脸色不对劲,就说,你干按摩了?水芹撇撇嘴说,我是偷学的。嘿呀!你学那玩意做么子?范松生气地嚷道。 没哪个男人叫黄脸婆按的。水芹自嘲道。 总有喜欢的。范松辩驳道。 那你喜欢不喜欢?水芹追问道。 说着,她的手抚揉在男人背上。范松拨开了她的手,说,用不起给我按。 瞧你还来劲了!给你理发,不叫理,给你按你不叫按,叫别个按就味道足哈?水芹恼火地往范松身上捶了一把。 你莫说没点边边了,我也只试到按了一回。范松吓得滚了起来。 那吴婉哪有空给你按摩噻?还不是喊年轻妹子做?我到那里你就不去了,是嫌我人老珠黄了不值当嗦? 范松扭身一把抱到女人说,好乖乖,我还等到你生娃儿的。要有了歪心我给汽车轧死!水芹见男人下了毒咒,也就泄了不少气。 水芹不觉扭开了男人的拥抱,瞧了瞧他沮丧的眼神,不由咂吧着嘴巴说,是我遇到个一桩事,到现在气都还没消的。 店里有个妹子肚子疼请假,喊我顶上去按,人家一见就甩冷脸子,喊吴婉找年轻妹子来。吴婉一时找不来,对那人说尽了好话,硬是不肯,气得一甩手冲走了。 水芹越说越气,不由嚷道,他祖爷的屁!没把老子放眼里头,还嫌弃老了,我要年轻貌美会挨他边吗?也不撒泡尿照照那鬼样子! 范松忙拥起水芹的肩头说,不去就是了嘛,那场合咱们是玩不转的噻。你在家做做裁缝看看电视就好了。 水芹一把甩开了范松的手,瞪到他说,我不去倒没啥子,问题是你更不准再去! 范松嬉皮笑脸地说,钱是你管到的,还啷个去嘛,未必还赊人家账啊? 还赊账?还去那种烧包地方?瓜娃子,想昏你猪脑壳!水芹顿时甩脸骂了这一句,蹬了男人一脚冲起去了隔间房。 说实话,范松还接零活挣点零花,不然靠水芹给零花咋够用。再说电动车把子捏在他手上,成天价日跑工地,做罢活计顺个道就解决了。 骑着那辆烧油的老电动车,范松还是去了“黑旋风”。 吴婉一见到他,像见了外星人,手一拍说,哎唷,你老人家怕是忘记了吧? 范松就摊摊手说,都想到的,哪会忘大老板? 老婆怎么不带到来咧?吴婉有点抱怨地说,她不来我还蛮想的,起码我幺儿就念姨娘的。 喔,她回娘家给外婆做寿去了。范松冒出了主意,搪塞说。 吴婉咧嘴一笑,又捎大红包嗦。范松摇摇头说,哪盘得来啰! 吴婉和他扯闲话的时候,从门帘中钻入一只花猫来。范松见了花猫忙问,老板娘么时养猫了哦? 吴婉瞄了一眼花猫,说,一直都放店里养的,不晓得它咋跑出去了。范松不想搭理她的猫了,留意她咋跟自己洗头发。可她像是没怎么上心了,眼睛都照在花猫身上。她也不没一搭有一搭跟范松说话了,嘴巴发声都抛给了那只花猫。 花猫像感受了女主人的宠爱,围着她两条腿之间转个不停。吴婉不觉停止了洗头,朝花猫弯下腰伸出手去。 范松感觉她有点不对头了,生气的话还没冒出来,门帘哗啦一声挑开了。只见一阵风地进来几个人,看衣服是警察,脸上像抹了一层灰,眼里射出了一束光。 吴婉不觉惊疑地刹住了动作,把范松满头泡沫都晾在一边了。 有个显得胖点的警察,对她扬了扬手下了令,把其他活都停了,到派出所走一趟! 吴婉先强装镇定,挥舞着沾了泡沫的手说,我说警官同志啊,要来理发可以优先,没必要整得这么吓人! 警察不搭理她的辩解,早就迈步子撞开了雅间的毛玻璃门。吴婉想上前去拦却像脚生了根,不去拦的心像被火烧着了一般。 在她的双眼恐慌之际,3个按摩女子披头散发盖了脸出来,接着有3个黑衣男人勾了脑瓜晃悠出来了。 吴婉像热气球突然熄了火一样,全身一阵发软打飘。范松不觉摸了一下脑袋,嚷道,老板娘你给洗完了撒! 吴婉失神地瞅瞅那个胖脸警察。胖脸警察瞄了范松一眼,就说,洗完了他就一块走! 范松的头发被吴婉随便打发了,眼下也顾不得讲究了,警察在等着走呢。走出了店门之外,其他人陆续上了警车。范松出门就奔他那辆电动车去。 有个年轻警察见了,打着手势就说,你也得去!范松双手朝他一摊说,我去做么子?我按是按了的,又没搞别的名堂。 年轻警察又一挥手说,其他情况总有的嘛。范松伸手抠哧脑壳没奈何只得说,我得先给老板那请个假咧。 年轻警察跟着范松走到那辆电动车前,仔细听他打完电话后发呆,接着扬了扬手叫他走在了前面。 警车像刮大风一样,飞快到了镇上派出所,一众人等被带进了审讯室。 到了下午3点钟左右,范松在派出所里见到了水芹。他现在知道是水芹向警方检举了“黑旋风”发廊。 水芹咧着那张翘嘴,对范松取笑般说道,这回惹上一身骚了吧?要不是我打定主意还不晓得啥时出来! 范松像喝了一碗辣椒水,被老婆一番话羞得脸涨得像烂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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