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酒?
玄机就在“酒”字里。酒字原来没有水字旁,甲骨文写作“酉”。“酉”是指事字,是一种器具,圆口、细颈、宽腹、窄底的陶制瓶子,“像酒从尊中溢出之状”。后来“酉”字专用于地支,又给酉字加上水,强调器皿中物质的液体性质,酉的器皿本义消失,就成了“酒”字。
《说文解字》云,“酒,就也。所以就人性之善恶。”“就”的意思是靠近、走近、趋向,意为“酒”能吸引人们主动靠近它、喜欢它,这样读音也有了。
第一瓶酒是怎么来的呢?相传天界的酒曲星君,以神授的方式传与仪狄,后集大成于杜康,所以晋代江统《酒诰》记载“酒之所兴,乃自上皇,或云仪狄,一曰杜康”。
这应当是非常符合酒的创造历程的,酉这个器皿中本来不是装液态东西的,而是装五谷等食物用于祭天的,远古祖先是极度敬畏大自然的,天地万物中,比人类强大的,能左右人类命运的,都要恭恭敬敬以最好的东西献供。从另一个字中,可以得到验证,那就是“奠”,《说文》谓之“置祭也”。把可食用的植物果实放到器皿“酉”中,“酉”底下有大大的基座支撑,这就是祭奠,祭天的食物,只能上天的神来享用。
何谓神?
“神”字与“酒”字的诞生有异曲同工之妙。“神”原来没有示字旁,只有“申”,甲骨文中的“申”字由两边的线条和中间的曲折线条组成,模拟闪电的形状,就是“电”的本字。后来“申”字也专用于地支去了,让中间的一竖拐了一个弯,变成“电”。又给“申”加上示字旁,示上部的“二”不是数字2,是甲骨文“上”字,下面的“小”也不是大小的“小”,而是代表日月星,上天能带来光明与黑暗交替的“日月星”等通过“电”与地上的人类产生联系,这就是“神”或者“神明”。大自然的“电”与形而上的“神明”于是从文字上就分开了。
当我们知道,“神明”是指带来光明的闪电,当然就不会食用“酉”中的食物了,食物在“酉”中放置的时间久了,某种条件下发酵产生乙醇,形成液态,液态溢出芳香的气息,某位好奇者在偶然情况下,尝到了这些液态物质,非常美味,人们以为是“神”的恩赐,因此酒曲星君就诞生了。
这种液体需要非常长的时间,才会酝酿出那么一点点,人们造出一种专门盛这种液体的器皿“尊”,也作樽、罇。每次用双手捧着最珍贵的“酒”敬给最尊贵的人,因此“尊”字有了表示尊敬、敬重之意。天子被称为“至尊”,对方父亲被称为“令尊”,见面寒暄先问“尊姓”,对别人客气要说“尊驾”……
因地位不同,使用的尊则有“献尊、象尊、壶尊、著尊、大尊、山尊”等分别。”
献尊即牺尊,“刻为牺牛之形,用以为尊”,其特点是背上开口,有盖。牛、羊、猪、犬尊等都属于牺尊。象尊即大象形状的尊,其特点是背上或颈部开口。“象尊,以象凤皇。或曰以象骨饰尊。”也包括凤鸟尊、鸱鸮尊等。壶尊是体形或圆或方、有盖、或有耳、或有提梁的尊,包括卣以及有盖的扁圆觯等。著尊,或曰甒,指著地无足或圈足、侈口无盖无耳的尊,包括觚以及无盖的圆觯等。大尊,或曰瓦大、泰、缶,有盖。山尊,或曰山罍,即体形较高、小口、深腹、圈足、有盖、肩有双耳的尊。“大尊,太古之瓦尊。山尊,云之形。”就连最早的“中国”一词,也出现于周成王时铸造的一件青铜礼器“何尊”的铭文上:“余其宅兹中国,自之乂民”。
最早人们只能喝祭天“酉”中的液体,直到仪狄发现了“酒”其实是人也可以主动酿造了,于是有了最早的酒的生产。经过历代不断摸索,不断改进,到杜康时候,终于把酒推向完善,产量上去了,也符合大多数人的口感,成了舌尖上的美味,酒从此脱离了只能用于“礼”的范畴,走入百姓生活,普通人也可以在交际场合酬酢,才有了后世李白的“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早期必须熟练掌握制酒技术的人,才有资格祭奠,这种人,称“大酋”,《说文》介绍:“酋,绎酒也。从酉,水半见于上。礼有大酋,掌酒官也。”酋就是,酝酿时间久了,“酉”中的酒水和酒糟下沉,代表“酒”成熟了,可以饮用了。《吕氏春秋·仲冬》则说“乃命大酋,秫稻必齐,曲蘖必时。”掌握以酒祭祀的“大酋”,也是族群最重要的领导岗位,后来便把最高领导称呼为“酋长”。
那么“申”“酉”作为地支剥离出去,与神或酒还什么关系吗?万变不离其宗,“申”“酉”代表的时辰就有讲究。现在的15点至17点,生火做饭,古称晡时,是享受一天中最后一段自然光亮的时候,所以用有光明之义的地支“申”表示。边吃边与家人知己喝上几樽,感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此刻就到了17点至19点,太阳落山,古称日入,所以用有美酒之义的地支“酉”表示。
汉代孔融在《与曹操论酒禁书》中说:“天垂酒星之燿,地列酒泉之郡,人著旨酒之德。”从天上到地上,再到人间,酒的影响无所不在,酒文化是中华文化最重要的一部分。与“酉”有关的字很多:
“作酒曰酿”。酝酿引申为形成的意思,范成大有“春工酿雪无端密”之句。
酒味浓厚为“醇”,张衡方有“春醴惟醇”之说。
“盛酒行觞”为“酌”。“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是陶渊明向往的生活
“酒卒也。各卒其度量,不至于乱也”,喝到不能再喝,“为酒所酣”为“醉”。
从麻醉状态恢复到神智清楚的正常知觉为“醒”。
不同的酒色调和在一起为“配”,后来男女寻找佳偶成婚,被称为婚配,“安得配君子,共乘双飞鸾”。
……
今日冬至,“逢佳节,乐醄醄。”暂且搁笔,饮酒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