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李根儿（3）初试牛刀

高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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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匠耐着心对根儿说，一般的师傅，都要拖延徒弟出师的时间，客气点儿说是对徒弟负责，多教点本事，说难听点儿就是要剥削徒弟的劳动；让你出师，我也和你的几个师兄谈过，一是我也确实多了几岁年纪，不大能做了，二来他们都觉得你这个小师弟的手段也确实能和一般人掰掰手腕儿了。没事的，哈，你放心，我能做，还依然陪着你做；你和师兄们要多保持联系，特别是二师兄，就要像和师傅一样的对待，有活计来不及，相互帮忙；活儿少的话，相互扶持帮着揽活儿，无论是门户上的，还是到学校、工厂等集体单位，军民人等一律要态度和气，干活儿的质量要保证，不可以拣主儿放债咯。


　　师傅，您还是要叫我提前出门儿啊！


　　根儿啊，你傻不傻呀？我已把话说得这份儿上了。我再说明白一点，办一个出师手续，说明你已经具备了独立门户的资格，你的工钱可以单算，你带了徒弟的工钱也归你，其他和我、和师兄们在干活上还是互通有无啊，不过，你可以自己揽活干了，这下，我讲清楚了吗？


　　师傅，我……


　　还傻乎乎的我……我什么？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揽到什么活计，不需要您干具体活儿，但您要去给我撑起场子……


　　哦……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到场帮帮腔，不干活，照样喝酒拿钱？


　　我就这个意思，师傅！


　　行，这个太行了，早知这样，我还不多带几个徒弟？老头儿说着，笑得那山羊胡子翘起来一个劲儿的抖动，老人家在享受着徒弟的爱戴和依恋。


　　李顺两口子自然乐不可支，一般来说，提前出师的孩子，要么就是让做师傅的头痛不已、那种浑身像烂瓜嘴巴像铁叉的二把刀次货儿；要么就是天赋异禀嘴甜手勤技艺特别出色，甚至对师傅有超越态势的优质人才。他们认为儿子不一定完全能算后者，但显然不是前者。两口子也很上路子，前年没有办投师酒，心里已经觉得很亏钱和愧疚了，现在儿子提前出师，这个谢师酒岂有不办之理？


　　两口子先买了衣服、烟酒、鱼肉等当年乡村里普遍认为是最为厚重的一份谢师礼送到儿子的师傅门上，和王师傅商定办酒的时间与请客的对象，特别是提到要把所有的师兄都请到家作陪，让王老师傅感动不已。


　　顺儿兄弟啊，你们就不该破费买这么重的礼呀，意思一下就行了呗！再说，搞那么大排场干嘛？单我的徒弟就要坐好几桌呢，啊？


　　王师傅啊，我家根儿能有您为师，也是他前辈子修来的福气；论年纪我要叫您一声叔叔呢，嗨嗨，你称兄弟我还就答应，也就有点没大没小的啦；给您送点东西，只是表个我们的心意，孝敬您的事情，以后就有您的小徒弟做了；日子定下来后就麻烦您通知根儿的师兄们早点到，大家也都认识认识，一起吹吹聊聊，好不好啊？


　　好的，好的，老爷子满口答应说，这个不难，我只要通知一个就全都知道了，啊，说着满脸荡漾出的都是得意。


　　如同办喜事庆典一样，除了请师傅师兄弟外，还请了亲戚里的长老、大小队干部以及学校的校长老师和要好的部分同学前来捧场，谢师的酒席摆了有二十多桌，俨然是考取了什么功名的派头似的，在圩子里也算刷新了历史。


　　有人说根儿傻，学校对他不公，还请校长老师们吃个什么鬼饭？哼，不长时间后，说根儿傻的人贸然发现自己才真傻，人家根儿有眼光啊。当年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好，盖新房置新家具的人家确实不是很多，根儿把揽活儿的目标瞄准了学校门窗、学桌凳的添置和修理，理想算不上有多少远大，却首先能争取到有活计做，同时又谈不上有什么工艺上的复杂。


　　没等根儿开口，杨校长主动约他到校去谈，暑期找几个师傅帮助添置和修理部分桌凳的事，工价按照一般工程队上木工的工资算，就是要保证质量。


　　根儿对校长说，杨老师，您先不要和我谈工价，也不要因为我是您的学生就照顾我的生意，如果这样，我们师生间都很难做人，对不对？


　　杨校长原来就是根儿的数学老师，刚提拔当校长时间不长，根儿改不过口来依然叫他老师。杨老师知道根儿前年没有能被推荐上高中，学校是很对不起根儿的，但他耳朵长，听说根儿的手艺学得蛮出色，而在请他参加喝谢师酒欣然同意时就有了照顾帮他揽活儿的意向了，现在听根儿把话说得如此不卑不亢又在情在理，就接着问，李根儿啊，怎么不先谈工价的？


　　这个，叫我怎么说呢？根儿说，杨老师，首先对您为我揽活儿，我内心真的很感动，同时，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我师傅名气很大，但这不等于我的手艺就有多么好啊，当然，好歹也不是我说了能算的，要让干出的活儿说话，是不？这段时间，我正在为一户人家打一套嫁妆，主家就在学校西边不远处，如果老师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我和我的几个帮手的手段如何；另外，要是哪位老师或亲友家要建房、添置家具什么的，您们看了满意的话，也请帮我推荐推荐，我会有心中有数的，呵呵。


　　行，这个行，我们去几个老师看看。


　　学校的活儿，是这样，过两天，我请我师傅陪我来看一下，先粗估一下需要备多少材料和多少人工以及完成的工期，造一个预算，假如估算精准的话，结工时应该没有多大出入，这样，校方就不会出现人工和材料的浪费，也利于我们调配人力，既不影响学校准时开学，又不耽误我们在门户上接到的活儿。


　　好，这个做法好，别人也没有什么好啰嗦的。


　　至于质量，老师啊，不是我要说大话，而是我不肯马虎，不光是学校要监督验收，我也要对得起母校；同时，我请我师傅坐镇指挥把关，一是我不能倒了师傅的金牌子，二来我刚出道，也不敢砸了自己的饭碗。


　　好，李根儿，过一天你叫你师傅来，我请他喝酒，啊。


　　好的，谢谢杨老师。


　　根儿的精明和善于运作，远远超过了王师傅和杨校长的预期，因为造预算及以后的行事和他的年龄经历极不相称。原来只谈的修理损坏的桌椅门窗等小打小敲，根儿串掇着师傅和校长谈了修理教室屋面漏雨，以及修建校门，包括食堂、厕所等项目的改造，忙得校长跑公社、跑县局要追加经费而不亦乐乎。叫作预算，其实相当于后来不长时间就通行的承包合同，例如预计多少个工作日，何时完工，提前完成也按照预计的工作日计劳务报酬，超出的工作日不计报酬，若因材料不足或恶劣天气等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损失由校方负责，分别由校长和根儿代表发包方和承包方签字。


　　当年按一般工程队计酬标准每个工作日价格是一块，根儿胆大，请工匠的时候，就说只要各位尽力，我算工价不低于一块二，不够就拿我的工钱补贴各位。听说是根儿牵头王师傅挂帅的，那些师兄、徒侄儿还有其他客师，包括一直有协作关系的有关瓦工、油漆工们，没有不愿前来帮忙的，都说得很客气，先不谈工价，只求帮根儿做好工程。


　　乖乖，在两个月不到的暑期里，师傅们避开中午的高温，起早带晚挥汗大干，一个由原来的小学改建的戴帽子中学，校园面貌焕然一新。校方很满意，上级领导也很满意，事儿办得漂亮，花销没有超预算，还省了不少钱；请来的工匠们更满意，因为每个工作日实际按一块五计算的；王师傅特开心，虽然自己没有多拿一份儿，但是看到了爱徒的能干。


　　到了桂子飘香的秋天，看到大雁南飞菊花泛黄，和自己的同龄人或者稍小一点的孩子们背着书包唱着歌蹦蹦跳跳去上学时，根儿的心头难免飘过丝丝缕缕的惆怅，想着自己已经是一个匠人了，还做起了小小的包工头儿，这算是哪门子事儿啊？


　　生活的逻辑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在根儿忽闪着对读书时光怀念的时候，小木匠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人们说小木匠是王老木匠的关门徒弟，手艺好算计好，对人态度又特别和气，尤其是善于帮客户考虑，预算需要的材料和工期恰到好处，不会出现材料浪费的情况，请他的客户要排队安排上门的开工日期。周围远近的几所中小学先后派人和他联系，是安排寒假还是来年暑假帮他们做修补和添置的活儿，屋面漏雨桌凳毁损厨房及厕所改造等等，一蹋括之需要的木工瓦工油漆工等等包括清洁工，全部由根儿负责联系，人家要做甩手掌柜，说是对根儿办事放心，你有什么办法？


　　哎呦喂，根儿一下子红火起来了，似乎有点找不到北，不知外婆家到底住在了哪里，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变粗了，有人为其介绍对象，他只是笑着说谢谢而不接下言。李顺对儿子事业上风生水起心里自然高兴，但对一下子如此红火以及对人态度上的微妙变化，是别有一些想法的，俗话说快马难有好路跑，骄兵是要打败仗的呀！他知道儿子心善，又有点像自己年轻时那样的心高气傲，想出点风头，要给他降降温稳稳心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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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师这是在发连载小说，我先做个链接汇总再从头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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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根真的是遇到了一位好师傅，不但教会他手艺还教他如何做人。为这样的师傅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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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根父母为李根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谢师宴。这足以说明李根一家人对王师傅的认可和谢意很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