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军的诗

燕归来

邓小军||解不开父母唤我的声音

◎返乡记

有人翘首的村庄就会有所思念
父亲伫立在村口
比大树还带风
有你在
我的故乡才会被阳光照耀

抚慰自己的是一条抵达家的路
有阳光没有忧伤
搭在肩膀上的长路
在脚下亦有牵肠挂肚的坦荡

眷恋故乡像眷恋生命
行走在这片土地上
灵魂摆渡着自己良善和爱
放得下身披的远方
解不开父母呼唤我的声音


◎雨水

站在屋檐下
一场大雨带着乡土倾盆而下
闻到旧尘被冲落的记忆

一根藤蔓在雨中趴伏在老墙上
缝补着斑驳
熟悉的声音倒挂露出半截
潮湿的乡音像一种赞美
接近我的唇
嘴角的微笑完成多年的回应

很朴素的雨水围起来的老屋
仿佛我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一场雨中
你一直在等我


◎秋日

秋风卷走的苦楝树叶
不需要揣测
就知道有苦味
在那杂草丛生的后院
院外的苦楝树也有着尘烟
它退让几分苦涩
人间还是有几分苦

在秋天的人间词话里
勾勒出天空的无边无际的辽阔
一枚落叶悄然回到枝头上
重生
是要有足够的耐性再看一次世间的苦难


◎炊烟的咏叹调

没有炊烟的村庄依然是村庄
一缕炊烟相当于远去的岁月
想象加速远离
炊烟被烙在记忆深处
如果用鸽子翅膀的白来救赎
回到老房子
还原稻草和枯枝的焰火
会不会听见柴米油盐的欢呼

如果炊烟袅袅让人怀念
为什么我渴望一场雨水清洗这迷茫的白
让我更清晰地看到老屋和亲人的脸庞
最好还有一轮洁净的月亮


◎故乡

根系的植物扎在故土
郁郁葱葱
直到某天秋风摇曳成熟与枯黄
原来故乡的秋天有敛紧的秘密
葡萄架下的酒香
问醉几分是迷茫
剩下的亮光是绯红的期待

葡萄在星星中间是实的
像我的年纪在故乡是不年轻的
因为我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流浪
不断往返故乡的双脚
登上疾驰的车
心稍安
抵达四百公里的那端就是故乡
风尘挂满老树
我一回来就叮当作响

往返经过南渡河的人
身上流动母亲河的血液
无论走多远
心依然伫立在故乡


◎外婆

起风了
外婆用手止不住吹乱头发的风
风吹白的头发沉甸甸的
她皱皱眉头
凝神遥望远方
等我归来

我扶正岁月的旧板凳
让外婆端坐
听她说说留在昨天的往事
在外婆渐宽的衣袖的空
发问谁不老
可是她老了让我的心莫名的痛

每次离乡
外婆送我到村口
我一转身
她又站成翘首等我归来的模样
我再次决定
下次回来
我就留下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老屋

老屋在风中摇晃
月光在老屋顶上摇晃
还有你的影子在老屋里摇晃
我看见了

但斑驳的老墙不摇晃
几块土泥砖露出身体的蚀痕
像记录了什么
又像抹去了所有的记录

以为老屋的大门是最坚固的
事实上我看见老屋在摇晃
你在摇晃
但你在
老屋永远不会倒
从你的目光中取出一缕光
撑住旧时光的脊梁


◎村里老井

老井，在我家老屋的不远处
清澈的水
来自古老的泉眼，细腻的波纹
像烟雾酿成甘甜的糖丝
溶于水，或浮在水面之上

更多的映像从水中立起
熟悉的脸庞，层层叠叠荡漾
一轮月亮想念某些人，又照耀某些人
进入水，一轮一轮翻阅靠近老井的人与事

老井是为村里人汲水所用
宛如血液，淌流在每个村人的身上
从此就有了滋养，生命孕育生命
井水照亮的天空似神宠幸整座村庄
我体内揣着一口井行走，像极老井


◎那片红土

从红土淬炼出的红
是血液或火
本是出生在这片红土地上
红土的性格
朗朗的火沸腾着热血
血性的人舒展拳脚的地方
以远或近来点燃每寸红土的爱

和一捧红土一起流浪
被他佑护的心脏和躯体
有力量地伫立在远方
正如那片红土折射的光辉
唤醒一种方言烙在自己脸庞的自信
深刻火印像雷神的形象
是心中原始的雷神信仰

根扎在红土的人
呼吸和泥土是生命的音节
举步行走的地方
连曲调都沾有火红连绵的雷响


◎雪中之雪

伸手触及的雪花不是雪花
意象的雪飘不进眸间
也覆盖不了尘世的某些事物
必须承认净土与雪一样明亮
黑夜被雪唤醒
推开门窗看见的不是茫茫
是天空撒下白色火焰
点燃人间

在雪的眼睛里
探索倒着行走的树木
挂满雪花就不要跑起来
上帝给的银装
隐于雪中比雪外更能捂热世界



作者简介：

邓小军，男，广东雷州人，毕业于中山大学中文系。青年诗人、媒体工作者，现居广东广州。诗歌见于中国诗歌网、《新世纪诗典》《火焰与词语：21世纪中国诗典》《2013年中国诗歌排行榜》《2014年中国诗歌排行榜》等刊物。2016年被选为中国诗歌网每周诗星，并入选第139期中国诗歌网诗脸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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