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海尔罕 于 2025-3-23 06:08 编辑
编者按:姜贻伟为《梁芳游记》作序,深入剖析梁芳女士的旅行与写作。梁芳虽非职业旅行家,却以独特方式游历33个省级行政区及31国,其旅行记录超乎常人。她不随波逐流,坚持独立自主,以尽职导游、敏锐记者之姿,用优美文字详尽记录所见所感,使游记成永不消逝的记忆。她的文字不仅留住风景,更留住即时感受,其游记写作源于对自然、生活的热爱与独立人格。姜贻伟认为,梁芳的游记在内容与形式上皆具可取之处,如《天堂与diyu之都——纽约》《秋天里的金色童话》等篇,展现了其深厚文学素养与独特视角,为读者带来足不出户的旅行体验。
芳迹天涯犹可寻——序巜梁芳游记》 姜贻伟
比起那些职业旅行家和天天都在旅途的旅游达人,梁芳女士的旅行纪录还真的算不上什么。 不过就是游览了除宁夏之外的33个省级行政区,外加31个国家罢。但是,对普通人而言,她这个旅行纪录又应该是相当的可观了,应该是超出了大多数国人。也有人称赞她很少跟团游,在大多数时间,她或同一二好友,或独来独往,天马行空,说走就走,从不犹豫。我想,采取这种旅游方式的人,好像现在也不在少数了,即使是更具个性的诸如驾车游(汽车、摩托车、自行车)、徒步游,也渐成时尚。因此,从旅游方式这个角度而言,梁女士也实在没有什么太出众的地方,实在也没有“牛”到哪里去! 那么,作为普通的旅行者,她“牛”在哪里呢?那就是,当我们“下车即拍照”、“上车即睡觉”地游完某个地方,“回家即忘掉”之时,她却从十七年前起,开始用准确、流畅、优美的文字,把所到之处的美景异物、风土人情、历史故事和个人感受写了个遍,使之成为不会遗忘且永不消失、随时可看的景物。也许有人会说,写游记的人多着呢!我估摸,十个人中间有一个,就应该算是非常了不起的数据了。但即使这样,又有多少人像她那样,记录了她2006年后去过的每一个城市、绝大多数景点,写出了三四百篇五六十万字的游记呢?最值得称道的是,她的这些游记,不是那种零碎的记录和片断的感受,每一篇都独立成章,每一篇都写得非常认真,非常详尽。她仿佛是位极为尽职的导游,生怕讲错或讲漏了而忽悠了游客。而在我看来,她更像一位记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过任何一个捕捉亮点的机会,尽最大可能地去搜寻写作素材,然后及时地去芜存精,剥茧抽丝,最终写成文章,再在网上分享给她的亲友和同学们。 这可不是发几张图片、一段视频、几行文字那样省事和简单!虽说图片和视频也可“留住风景”,但游记与之相比,文字不仅有延伸、深化、诠释的作用,而且它能留住作者“彼景彼情”的即时感受,这更非视觉画面所能及。何况,她拍的照片和视频的数量也相当惊人。
看了这本书的部分游记,我就在想,作者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游记的写作?为什么要把游记写得如此详细?为什么能够长年累月地坚持把游记写下去?排除她既不是作家、记者,也不是职业旅行家的身份,我只能冒味揣测,那就是对自然、生活和写作的爱好及其独立的人格,决定了她的写作取向。据她自己介绍,她自小就酷爱文学和写作,并养成了做事既一丝不苟又能持之不懈,做人既与人为善又能独立自主的性格。这种“如兰”、“似松”的高贵人格,表现在现实中,就是己所不为,不施于人,就是不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一句话,就是不庸不俗,“遗世而独立”。她热爱大自然,还在工作时期,她就利用节假日、公休假开始了她的旅游人生。那时,她只是零零散散地写了一点游记,以至于过去走过的一些地方,如北京、西藏、新疆、陕西、山西等地的所有景点,都没有留下什么文字。这让她非常后悔,仿佛不经意间丢掉了自己的“心爱之物”。于是,从2006年后,她完成了从“旅游人生”到“游记人生”的过渡。每游览一处,她就把最有感触的东西写下来,在博客、公众号和范围极窄的朋友圈发出来,让朋友们分享她的见闻和感受。后来,朋友们觉得她的游记写得不错,又写了这么多,才撺掇她出本集子,给自己和亲友们留个纪念。她终于答应了,但她又反复强调自己不是作家,自己的游记就是游记,不是文学作品,不是散文,好像不和“作家”这两个字撇清关系,她就像白色的衣服上沾了污渍似的。 因为没打印成纸质稿,我年老眼衰,只在电子文挡上翻了一下,看了十来篇文章。尽管如此,我却感到这本游记不乏可取之处。归纳一下,大概有三:一是作者对所游览的景点,有一种不瞧个够不罢休的劲头,看后直抒胸臆,或感慨、赞叹,或提出看法、建议甚至批评,且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表现了作者难得的情怀和眼光。二是作者旁搜博采,对资料的收集做到了多、宽、准、实。在占有丰富资料的前提下,搜奇选妙,把最值得记录、最有味道和最有读头的东西,尽量将资料转化自己的文字,不做“文抄公”。三是衔华佩实,在注重内容和自我感受的基础上,同时致力于语言的流畅、简练和生动,结构的紧致与巧妙,让内容和形式融为一体。
《天堂与diyu之都——纽约》就是这样一篇佳作。作者以电视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为引子,先写纽约街景,再依次写世贸大厦、百老汇的铜牛、华尔街的金融、联合国总部、被称之为“梦之街”的第五大道,曼哈顿、时代广场等等,无不作了既全面又简约,既生动又精确的描述。可以想象,作者在写作之前是做了充分准备的,除了现场观看,听导游介绍,还必须查阅大量资料。在谋篇布局时,《北京人在紐约》中那句关于“天堂与diyu”的精彩台词,不仅成了全文开篇的突破口,也为此文的主题和结构定了调,设了局。在写纽约街头观感时,作者觉得这里的摩天大楼并不像传说中那样让人“震撼”,远不及阿联酋迪拜那样“气派”,也不比中国的一线城市“强”,而某些地段的破烂、杂乱、肮脏,甚至让人怀疑它眼前城市就是所谓的“世界第一大城市”。接着,作者用详笔写了纽约的新建的世贸中心一号大楼,和之前在“911”事件中倒塌的世贸中心双子塔。最后作者不无痛惜地说,当年能进入双子塔大公司工作的人,是多么“荣耀”,会不会有“登天堂般的感觉”,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那黑暗的一天,会被恐bu分子一下把自己从“天堂”“坠入diyu”。我相信,这是作者当时最真切最痛楚的感觉,既是对残酷现实的写照,也是对人生无常的喟叹。写“百老汇铜牛”时,这座象征“美国人力量和勇气”的雕塑,是全球股市风向标的产物。为了发财的梦想,游客们争相与其合影,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拼命去触摸铜牛,面对眼前的一片混乱,我想作者此刻正站在远处,内心一定发出了别人听不见的冷笑。但作者并没有过多地叙写自己的感受,仅仅用“可能吗”三个字,就为这一段作了结。真是用墨如金,文论家的所谓“少少许胜多多许”,不过如此。而在写华尔街金融巨头时,作者更是以当年的全球金融风暴使许多人的发财梦化为泡沫为例,冷静地写道:“在我看来,华尔街既是一条通往天堂之路,也是一条通往diyu之门的mogui之街。”不仅理义相生,更是鞭辟入里。此文末尾在介绍“自由女神像”后,作者最后发出的感慨更是上了一个高度:“美国政府为自身利益,破坏国际秩序,大搞权霸主义的行为,不是想置更多的国家,更多的人民走向diyu吗?”简直就是振聋发聩般的责问。 如果说这篇游记在写法上的特点是夹叙夹议,那么《秋天里的金色童话》则以景物描写见长。在激情地介绍胡杨林这种美丽生物之后,一声“胡杨林,我来了”的大喊,大漠胡杨林的美丽便在作者的笔下灵动起来了。在怪树林中,作者写道:“走进怪树林就好像走进了一个古战场,一棵棵胡杨树像战士一样,有的直刺蓝天,有的弯曲盘旋,有的杆粗枝茂,有的轰然到地……”充满了悲壮豪迈之气。而对八道桥一处金黄璀璨的胡杨林,作者的笔调却显得优雅而平静:“一条清澈如镜的小河缓缓地流向远方,浅浅的河两岸或水中央伫立着一棵棵枝杆粗壮、姿态飞杨的胡杨树。”“远远看去,蔚蓝的天空、绵软的白云、弯拱的小桥、金黄的胡杨、清澈的湖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一幅美仑美奂、如梦如幻的画卷。”当夜幕降临,作者重返景区的描写,则完全是另一番的迥然不同的景色。在灯光照耀下,胡杨林“一会儿变成如盛开的鲜花,灿烂而艳丽;一会儿如幽灵般的魔怪,阴冷怪异。一道道彩色激光在平静的水面拂来拂去,水雾在低空中飘荡。大漠田中点缀着无数小星灯,如萤火虫般地闪烁着,这里完全成了一个奇妙梦幻的勾魂世界。” 像这样记叙详尽,有画面、有思想的游记,在这本游记集子里当不是少数。在我随意浏览的篇章中,《挂在瀑布上的千年古镇——芙蓉镇》《最美中国符号——篁岭晒秋》《血色浪漫》《银滩:天下第一滩》《我眼中的台湾》《莫斯科红场》《尼亚加拉跨国瀑布》《世界水城威尼斯》等等,都是佳构美篇,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里,我还要特别为《血色浪漫》写几句话。在我看来,这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写景散文作品。因为作者在不长的篇幅中,成功地描画了内蒙古草原上——雨后黄昏突然出现的一幅晚霞奇景图。那令人叹为观止的色彩变幻,与作者捕捉美景时的急切心情交织一起,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在这里,我们不仅能看到了作者对自然美的那种热爱和追求,已然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而且也能看到了作者较为深厚的文学素养和功力:“三尺之冰”,绝“非一日之寒”。 我喜欢《血色浪漫》这样的笔墨集中、一景一写的好散文,也喜欢作者更多的内容全面,既有画面感且有思想维度的其他游记作品。像我这样两三年出不了一次远门的老人,看这样的游记,就真把作者当导游,自己为游客了。足不出户,亦可遍游天下,岂非乐事一桩!想来真是要大谢作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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