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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 作 剧——知青岁月之七 人的某种行为若是对别人造成伤害，就是一种不当行为。即便是出于善意的取笑，那也是恶作剧。《辞海》对恶作剧的解释是“一种令人难堪的戏弄”。生活中常有因玩笑过分而惹出事端来的事情发生。在农村的时候，我也曾和别人一起有过一次恶作剧式的行为。虽然那是特殊的年代和我们的年轻无知造成的，但这件事让我一直愧疚了好长时间。 那是我到农村插队后的事。我们插队的那地方是以白姓为主的大村子，村里人都以辈份相称呼，只有少数几家是外姓人，但也都是上辈子人就在此居住了，所以也都沾亲带故的，并不受到歧视。只是有一个三十出头姓刘的女人，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儿，孤孤单单的住在据说也是她们祖上留下的三间破旧的房子里。其实她家祖上的人早就不在了，从她父亲十多岁离开这里后，就再没回来过。她本是县中学的老师，由于男人家里有什么历史问题，好象是在我们来的前一年秋天被遣返回这里的。 这位刘老师长得很秀气，衣着打伴干净利落，气质不俗。用村里的婆姨们的话说，一看就是有文化的城里人。但她一天到晚不苟言笑，即使说话，总是轻声细语。见了人也总是一副谦卑的样子。刚来时，她是在村小学教书，可不知怎地，第二年夏天又被调回生产队和妇女们一起劳动了。她愈是少言少语，更难得见她一笑，眼神里满是忧郁。后来从村里人的议论中才知道，这刘老师被下放队里劳动是惹恼了大队书记的缘故。 我们的大队书记四十多点的年纪，人很精干，虎面棱棱。他年轻时一直闯荡在外，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有本事，性子又强悍，村里无人不服气。这刘老师来后，他起初还很关心照顾，还专门派人把她家的已经破旧的老房子重新彻底修整了。刘老师很是感激，便带着礼物到书记家表示谢意。不想书记竟不规不距起来，被刘老师愤怒拒绝了。这事正好被去书记家的一小队长看到了。私下里也就传开了。更有几人还看见过书记晚上敲刘老师的门，刘老师都没有开。从此以后，书记恼羞成怒，处处找不是，时时为难她。但刘老师软硬不吃，就不顺从。这些事人们惧怕书记虎威，只是在背地里悄悄议论。我们知青组的也会议论，尽管没有亲眼所见，但就平时所见书记对待刘老师的态度，也知众说非虚。 一天晚上，书记到我们知青组来了。寒喧了几句后，便说要交给我们一个任务。他很严肃地说，刘老师的男人和他们大学的老师、同学串通一气，竟敢反对中央领导，一直流窜在外，要我们以后严密监视刘老师有无不正常的动态。书记大人发话，我们这些接受再教育的，自然唯命是从。 正好第二天乡邮员送来的报纸信件中有一封是刘老师的。自从我们来以后，乡邮员就一直把村里的所有报纸信件都送到我们这里，平时就经常有她的信件，而且都是一个笔迹，显然是一个人写来的。我们想到书记交待的事，竟然把这封信给拆开看了。但信却不是她男人写来的，而是她的男朋友写的，多是些关心思念之类的话语。其中也提到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可以看出他们三人关系很不一般。我们猜想这个“他”必是她男人。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我们竟然模仿笔迹伪造了一封信。大意是说“他”可能参加了“天安门事件”，被抓了。接着就是一大堆从书上抄来的情话。然后就将信送去。当时我们几个涉世未深，只是觉得好玩，有种捉弄人的快感。事后我们知青组那两个女同胞狠狠地数落了我们几个一通。她们毕竟年长几岁，又是女人，比我们懂事。我们才觉着自己是做错了事。可又没脸、也没法去给人家道歉。 此后见了刘老师，自觉心愧，很不好意思的。可刘老师却和平时一样，我们便天真地以为她一定没有怀疑我们。也就心里踏实许多。但也因内心愧疚，便常有意无意地给予她一些帮助。有一天夜里，我们几个路过她家门口，发现有两个村里的小后生在她家门上搞鬼，把一小桶污水挂在门的上方。我们将那俩小子揍了一通，不想两家伙竟理直气壮地说是书记让他们干的。这时刘老师出来，拦住我们，向我们道谢，并苦笑着说：“他们天天这样！”这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所以书记也没把我们怎么样。 但有一点我们一直纳闷，自从造假信后，就再没有刘老师的信了。到了那年的秋天，沸沸扬扬地传说着一件事，县公安局镇压了一批反革命，其中就有刘老师的男人。又过了不久，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来把刘老师带走了。从此就再也没见过她，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这是发生在一九七六年的事。 第二年，我从广阔天地“毕业”，参加了邮政工作。竟然成了一名城市投递员，每天给家家户户送信。第一天，领导就给我们新工上了课，特别强调不能私拆、隐匿、损毁他人信件，这是要判刑的！我才知道自己过去竟做了一件违法的事。更深切地感到自己的行为给那位孤独无依的刘老师造成多大伤害。从此，心中那份愧疚之情就一直悬在心头。直到多年以后，我们几个同甘共苦的患难之交相约聚会，愧疚地说起这事时，那两女同胞大笑着说：“哎呀！你们几个傻小子，就你们那点小花招能哄得了人？刘老师当时就知道是你们做的，人家从来没怨你们。”我们大笑一阵，这才让多年悬挂心中的事得以释怀。而且也知道了刘老师的男人的确参加了“四五”运动。可却被冤杀了！刘老师后来就和那个给她写信的男人一起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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