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

阳富生 · 发表于 2020-1-17 00:02:22

本帖最后由清秋丽影于 2020-1-17 07:16 编辑

◎杨柳
文/阳富生

      新学期开始了，老师们一个暑假没见面有说不完的话题。

      年轻的老师聊旅游，聊网购，聊男女朋友，聊铁杆粉丝，甚至把一些颇有刺激的风流韵事搬上打诨的话题，让大伙笑得前仰后合，也有爱好文学的年轻老师偶尔吟几句诗，卖弄一下风骚:唐诗，宋词、元曲。还有:“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这是伟人毛泽东同志的一首《沁园春.雪》里几句诗词。

      “只可惜秦始皇，汉武帝，略差文学才华。成吉思汗，光有无与伦比的军事才能，却没有相呼应的安民政策。只知道一味的杀戮，以最血腥最残忍的方式让敌人臣服或者灭亡，对待被自己征服的地区，也只知道以军事手段进行血腥的镇压，不懂吸引民心...。”吟完，那个老师与大伙这样分享着诗意。

      年纪稍大一点的男老师聊妻子，女老师聊老公，聊孩子，谁个妻子漂亮，谁家老公是“妻管严“，谁家孩子有出息，考上了北大清华。年老一点的聊老伴，聊儿媳，那个快五十岁的体育老师只要有人打诨，他就要参进去说几句笑话，讲个经典故事。

      前不久，教六年级语文的老陈刚娶回儿媳，这就成了众人调侃打诨的重点对象。老陈与教体育的老师在同一个小区，平时关系很铁，体育老师见有人围着老陈开心地说说笑笑，他也挤进去凑热闹。待大伙说完，他清了清嗓门乐呵呵地说:谁喜欢听“扒灰老“的故事，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他说:“有一次，王安石走过儿媳妇房间，看见儿媳睡在透明纱帐的床上，眼球不由得为之而发光。王安石毕竟是诗人，于是在充满灰尘的墙上写了一句：“缎罗帐里一琵琶，我欲弹来理的差。”写完后躲在一旁观察儿媳的动静。儿媳看到公公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于是出来看公公在墙上写了什么，一看到公公留下这样的词句，当即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于是在公公的诗句后续上了一句：“愿借公公弹一曲，尤留风水在吾家。”王安石看见儿媳的话后，正在暗自高兴，没想到这时儿子出现了，于是赶紧用袖子去擦拭墙上的字迹。儿子奇怪，问老父在做什么，王安石说，在扒灰。

      “呵呵，大哥你记住了吗"?

      他拍了拍老陈的肩膀！

      刚调进来的几位年轻教师因为进了城，心里总是乐滋滋的。

      在他们的谈笑中，一个外表非常漂亮的女老师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第一天全体教师聚会，崔校长在台上充满激情的演讲，唯独她坐在边缘闷闷不乐。

      这个漂亮女孩名叫杨柳，才二十二三岁，她是艺术院校舞蹈专业毕业的，她一绺清丽的黑发行走在秋风里飘飘洒洒，如瀑布般飘逸。。一张很匀称的瓜子脸如二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她的肌肤皎洁如雪，曼妙纤细的身影出没在校园的每个场所，成为一道流动的风景。让一些不安份的男人顿生邪念。

      开学典礼那天，她用无骨的柔眉、多情的妙目、纤细的手指、娉婷的腰肢，她用髻上美丽的花朵，腰间的褶裙，细碎轻盈的步履，在青春舞曲的伴奏下，旋风般疾轻，雅静清澈的殿堂霎时变成一片旋卷狂怒的海洋。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十方世界，到处是尘沙，咬啮和窒息着万物生灵。

      一个如此清丽漂亮，多才多艺的年轻女孩还有什么使她不得开心颜?

   “来到新的环境里开心吗?快乐吗？”

   这是那天崔校长找她谈话的第一句话。

   “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讲，对我有意见也可提，比方说那天见面会，我冷落了你，这也是我工作不到位，关心不够，不过…。”

   “不过什么，帅哥校长！”杨柳乜着眼问。

   她虽长得漂亮，整个谈话校长没用上一句赞美之词，这对一直在赞美和阿谀中长大的美女来说很不是滋味。她原以为，风流倜傥的年轻校长会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瞅瞅她，抑或做点小动作让她忸怩。谁知，整个谈话就像老师对学生那样严肃。

      回到单身宿舍里，她想了很多很多，难道校长有病？在这个“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花花世界里，哪个男儿不爱美色，哪个男儿不与美女调侃，难道他在摆架子，抑或装蒜，装逼?她回想起这两次与崔校长面对面的接触总有种难堪。她心里很不爽。

      这几天，她分明看到他见到刚调进来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时是那样喜出望外，那次与新老师谈话，还选了个特定时间，与她直谈到太阳落了西山头，这是杨柳细心观察到的。

      “唉，管他呢！别去计较那些恼人的事了”夜深了，她还在床上辗转反侧 ……

      杨柳原是乡下一所中学的音乐教师，应该说这次能进到市直小学已挺不错了，如果光凭她的才艺，美丽的外表，没有毛爷爷作坚强的后盾还进不来呢！

      而杨柳就这样想，她觉得她是个中学老师，现在教小学了，名誉，地位都有些下降。因而总有种失落感。

      “金属矿看不起非金属矿“她不是瞧不起小学老师，而是觉得小学与中学隔着一个档次，出去了别人一问，回答的声音都不宏亮。就因为这个原因，几天来，她总是闷闷不乐，直到开学典礼那天，她的才艺表演令全场叹为观止，能容纳几千上万人的礼堂顿时掌声雷动。她肃然感到，在市直省重的一所小学工作远远超过乡下任何一所中学，人气，身价，是任何一所乡中学都不可比拟的。她定会成为一只金色的凤凰，受人欢迎，受人青睐。

      “大河里有小鱼，小河里也有大鱼“，这句话谁说的?文化大革命时期，小学毕业教小学，初中毕业教初中，高中毕业教高中，甚至还有初中毕业教高中的。那时，人民公社刚兴办初中，一个大学本科生老师却调进了杨柳父亲就读的那所社办中学，上课的时候他当着全班同学发出了这样尤衷的感叹！这句话一直深藏在她父亲心中，后来，在她父亲的闲谈中她记住了这句话。历史翻过了新的一页，这所市直小学是不是一条小河呢?如果是，那这条小河拥有几百条大鱼，除了上年纪的一些老老师外，其余都是本科乃至研究生。美女、帅哥、怪才数不胜数，她能算什么?也不过是一所不咋地的艺术院校毕业的吧，如果她不擅长舞蹈，没有抛头露面的机会，也不会有人记住她。要成为盛世年华中一颗璀璨的明珠，不仅要有外在的美丽、漂亮。还要有内在的修养，博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在乡中学时，她经常穿着耐克的一整套的纯白带粉色边运动服，拉得笔直的乌黑头发垂在肩后，流畅雅致，她红唇抿住青丝，傲慢冷艳的行走，引来无数歆羡的目光。追她的男孩子可谓编成一个班，一个排，甚至一个连，信用社的什么刘梓，殷菡。卫生院的张棋、苏童。有事没事就往中学跑，也有同行的教导主任席慕思。不泛在其追之列。她的单身宿舍就在楼梯下，上楼下楼的特别多，很多人都看到:今天不是张棋、苏童敲门，就是刘梓，殷菡敲门，明天不是张棋.苏童捧着一个大西瓜，就是刘梓，殷菡提着一大串葡萄，鲜艳的葡萄挂在她精心设置的礼品架上，鲜艳欲滴，就像她二十岁的火红年华，折射人生的光芒，吸引人的眼球。这种被人追的感觉真好。

      “若能挽住她颀长的玉臂招遥过市，回头率一定很高。“学校教导主任席慕思在欣赏她的时候这样遐想着。

      “过几天元旦汇演了，你那节目准备得怎样了?“教导主任席慕思问。

      “初三的那几个小妖精的“腿功“一字马”、“劈叉”还不到位。杨柳说。

      “ 呵呵！你这舞蹈皇后要加油哦！“

      教导主任席慕思常常以学校领导的身份予以关怀和问候，杨柳对他虽不反感，但清澈的心湖平静得很难漾起春的涟漪。

      席慕思本来就是男人中的佼佼者，一米八O的个头，方方正正的脸庞，大有天塌下来也能顶住的男人气概，可杨柳就是没感觉。这是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多次问自己，是不是他家在偏僻的农村？是不是他家很穷？说实在的，杨柳也觉得这小伙挺不错，挺会说话，挺会关心人，照顾人，记得那次下大雨，他宁肯自己淋着，却把雨伞让给她，不与她共伞前行。这样的好男孩换言之,是很多女孩巴不得要遇到的。

      在乡中学的那些日子，应该说她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在校外有男孩请她吃饭，K歌，进迪拜。在校内有同仁羡慕的目光，有男孩追求企盼的眼神。

      在乡中学工作，有“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有“山寒转苍翠，秋水日潺潺。“有“斜光照墟落，穷苍牛羊归。”可她就是不恋乡村迷醉城市，一旦进了城就觉得是人上人了。

      可进了城，一切都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美好。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周边傲慢的公子王孙一幅鄙薄轻蔑的眼神，身边擦肩而过的姨太小姐愤懑嫉妒的乜视。构成一幅寒噤可怕的画面，囚禁了她的灵魂，她走不出这个世界。很长时间呆在单身宿舍里一愣就是几个时辰或大半天。

      这时候她特别眷恋起过往的岁月，金色的童年时光来。

      开学一周多了，今天下午第一节是六年级某班的一堂音乐课，她早早地叫了学生把风琴抬进了教室，并选了首由王洛宾作词作曲，李毓敏领唱的青春舞曲: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美丽小鸟飞去无影踪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别的那样呦

别的那样呦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

      多少次，寻着记忆的气息误入童年的梦里，而泛黄的日记里却翻不出他的身影。

      今天，她看到那个小男生了，他的个头高出同龄人，理着个平头，微胖的身材，额头上有个印记，月芽儿似的。他就坐在最后面，连唱歌时也紧蹙着眉，半握着拳头，像时刻准备着挑战敢于来犯之敌。

      十年了，他还坐在后排的那个位子上，还是那样默默地注视她。

      十年了，她已成长为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的声音更甜了，她褪去了稚嫩的翅膀，她颀长的腿，细细的腰，匀称的瓜子脸。更让人着迷，也更让人怀有嫉妒之心了。

      不，她还小，她正在上小学六年级，她的声音很甜，甜得让很多小男生羡慕她，甜得让所有老师都喜欢她，庞爱她，甜得让老师冷落瞧不起的丑小鸭嫉妒她，讨厌她。下课了，像秦小兰、苏冬冬那样忤逆的小女生又会拦住她，又会挥舞拳头，举起棍棒朝她而来，她还需要坐在后面的高高帅帅的小男生为她挡住那当头一棒。她会撕开袖口为他包扎，回到家里会为他扯慌，掩大人耳目。她会终身记住他，永远叫他小阿哥！

      “别的小阿哥，别的小阿哥！“她边弹边唱，竟把“那样呦“唱成了“小阿哥！“

      “老师，你唱错了！”下面一个男孩子尖叫着。她听到小男生叫着“老师，”才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