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清秋丽影 于 2020-2-28 00:38 编辑
【编者按】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却被新型冠状病毒这个可恶的毒魔毒死在了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春天里。而这个不幸的故事却是发生在中国的繁华都市——武汉 。这样悲惨的故事已经发生了不止一个,而是有很多个。从2019的12月初期至今为止,多少人早已如天空中那缕不舍的云烟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苍穹里 ,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见证了在21世纪这个本是文明先进的时代里人的生命依然是如此的脆弱。无论我们捶胸顿足 ,伤痛欲绝,却无法挽回人世间这场惨无人寰的悲剧。惟愿善待生灵,敬畏生命!逝者已逝,生者如斯……(编辑 冬芒江)
2月16日清晨,一位武汉的文友在微信上给我传来了一则令人最最揪心的消息:妈妈,妈妈,等我……
文友说,这是自武汉突发疯狂而可怕的疫情后,在置身于惊恐之下的无数武汉人民当中,一个柔弱而不幸的女孩,向这个社会发出的最后的凄惨悲鸣。
我知道这女孩。她为了挽救自己疫病染身的妈妈,曾爬在居住高楼的窗户上,向苍天、向人间、向同伴,撕心裂肺地哭喊:“救救我妈!救救我妈……”这一幕被听到的人录成小视频发于网上。很快,她那凄厉、绝望、无助的哭喊声便传遍网络。看到这个小视频后,我禁不住泪眼朦胧,不由祈告老天,保佑那女孩,保佑她一家人,保佑所有的武汉人民化险为夷,平安无事。并告诉武汉的文友,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一定多多关注这位女孩的消息。
然而,有谁能想到,就在这短短的10多天时间里,女孩近乎以同样的方式送别了母亲,送别了父亲后,于2月15日,怀揣着一家三口唯一的合影照,也踏上了去往天国的路。据说,那天的武汉,电闪雷鸣,泪飞如雨……
文友哽咽着说,那女孩叫小雅。在封城、封区、封楼、封户等禁令之下,疫情仍未得以缓解,在日趋紧张恐怖的形势中,不只是小雅一家人惨遭灭门之灾,而一幕幕家破人亡的惨剧仍在频繁上演。如湖北电影制片厂导演常凯一家4口,相继去世。上个月27日父亲离世,2月2日母亲仙逝,2月14日他和姐姐同天先后去世。短短17天,在一床难求的悲惨遭遇之下,这场瘟疫就让这个家庭几近灭门。而谁也说不清究竟有多少无辜的冤魂,飘浮在阴霾笼罩的武汉天空之上。如此人间悲剧着实令人心痛崩溃,让苍天无言解答!
文友还说,小雅是父母的独生宝贝。自武汉1月23日封城后,她每天写日记。记录她父母感染新冠肺炎之后,她的无助、恐惧和痛苦,眼睁睁看着父母受尽折磨,先后撒手人寰,而她只能悲痛欲绝,却无能为力。
在绝望中痛不欲生的小雅送走妈妈后,经过几天的煎熬沉默。随后,她在2月3日贴出想念母亲的文字。同时也轻唤妈妈不要害怕,因为大舅也走了,他们可以在另一个世界互相依靠。但她祈望母亲能保佑爸爸平安,千万不要带走他。
2月5日,小雅突然在朋友圈发声——“救救我”。原来从4日开始,她也开始发烧。但当时她没敢说出口,因为爸爸已经病危,她只能跪下来先求这个世界,救救爸爸了。
然而,小雅的愿望终究未能实现……
文友哀哀对我说,下面是小雅的日记,记录了这场疫情对于她们这个普通家庭毁灭性的打击,我实在不忍卒读,老兄自己慢慢看去吧——
1月19日,小雅的豆瓣广播上,开始出现了关于“武汉肺炎”的记录。从小雅的网络日记描述上看,她家离武汉华南海鲜城不到500米。
1月21日,仅两天后,小雅尚在抢购口罩的同时,她的母亲就出现了发烧症状。
小雅在日记中写道:昨天在药店先是买了65块钱的普通口罩,然后今天在淘宝定了400块钱的口罩,不知道快递恢复后能不能照常发货。下午在光谷的朋友说那边药店还有口罩,于是又买了360块钱的口罩,晚上过江去找她拿。如果换成平时,我真的可能鄙视这种行为,要不要那么夸张啊。但问题是,现在我妈妈发烧了啊……
1月23日,武汉封城当天,小雅的母亲症状变得越发严重,她在胆战心惊中发出了那条求救消息:封城了。我好害怕。谁能救救我妈!救救我妈!妈妈越来越不舒服了啊!
1月24日,小雅的妈妈被送到了医院。当时妈妈和爸爸没让小雅跟着去。她知道为什么。所以,随后她就独自想办法,还是去了医院。
而当天,妈妈就开始尝试着办理住院。从小雅的日记中描述看,当地医院的医护力量严重不足,而父亲和自己因为与母亲的近距离接触,也存在着被传染的极高可能性。
小雅在日记中如是写道:离别不到一天,见到我妈妈,看她的精神就差了许多,勉强撑着自己被我爸搀扶着慢慢走。我爸不要我一起呆在医院,怕我被感染。我只好在外面等着。明天就要封桥封隧道,希望最好今天抢在零点之前,妈妈一定看上医生。因为只有确诊了,才可能收治入院。
妈妈在办住院了。我既多了份希望,又多了份担心。一方面医护力量和设备严重不足,我好怕妈妈住院之后得不到应有的照顾,前线医护人员已经精疲力尽,他们力量实在有限。朋友的医院地上都睡着人,没人过问。另一方面,又担心后面感染大规模爆发,现在不住院后面床位就会更紧张,更难得到正规救治。前后都是悬崖,只能拼命一搏。除夕夜,请老天悲悯人间吧!
回家的路上,我在车上回头看了爸爸一眼,就不敢再看他了。从没见过爸爸那么疲惫苍老的样子。我知道爸爸内心已经放弃了一些东西,他知道自己应该也躲不过。我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他说喉咙有点不舒服,感觉自己有点发热。下午等妈妈入院的时候,爸爸自己也挂了个号,医生要他吃药。我知道他这几天晚上白天都睡不好,半夜时刻记着起来查看我妈的情况,那时他肯定没有戴口罩。我妈走不动,他必须搀扶她。我依然很害怕。妈妈住进了医院,还有爸爸,还有我自己……一切不是结束,只是刚刚开始。
1月25日,小雅记录道:今天有朋友告诉我,自己的外婆在家“中风”,因没有及时、足够的医疗救助而去世。而一整天,妈妈也没有及时消息回复,令我和爸爸无比担心。
1月26日,妈妈打来电话说,医院要把她转院去金银潭,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小雅不知详情,更不知是好是坏,因此,随后她便一连发出四条消息:
一、明天起来,做最坏的打算,抱最好的期望。
二、打电话去医院护士站,问什么时候能转院?结果,一问三不知……不怕别的,只怕呼吸困难撑不住……
三、还有好多和我妈妈一样的人啊,医院都还没收,没能力医治,看得我揪心。帮不上他们,求他们一定要撑住。求死亡人数不要再加了,不要再加了……
四、无能为力,唯有相信和祈祷。每天就是这样,起起落落。
1月27日,小雅的父亲做了CT检查,确认感染。小雅在日记中记着:我爸做了CT,双肺感染了。
1月28日,小雅的母亲去世,离出现“发烧症状”仅一周的时间。
她对要求采访她的记者,和一直在关心她们母女的网友回说:妈妈……妈妈走了……没有心情接受采访,也不想回复大家,请体谅……
1月29日,还来不及悲痛,小雅又带着爸爸四处寻医,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保护爸爸到最后。
她在日记中说:等爸爸做检查,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蹲在路边发呆,这是我这辈子最卑微最低贱的样子。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但是,我还是要护着我爸到最后啊。
随后她又补发消息说:对不起,我上一条的意思可能让人误会了。我目前没有严重症状,但是带父亲看病四处出入各个医院,让我觉得自我保护的能力有限,有点绝望。所以想说如果我有什么事,大家还能记得我。
爸爸他目前高烧,呼吸尚可。今天辗转医院拍片子。我很害怕送他住院,也害怕他住不了院。
谢谢给我发医院信息的人。我现在不会让我爸住院的。没去过医院的人可能觉得医院是个保险箱,弄到床位就等于上了保险,我只想说不是!不是!不是!
我在医院呆了两天,已对自己毫无期望了,因为我一定会被感染,只希望年轻发病慢一点。想想那么多病人聚集在一起,你就跟在充满病毒的氧气里呼吸一样。门诊还可以抱一丝侥幸,也许来的不都是传染病人,但住院的话,就真的是和病毒同吃同睡,和其他病人聚一起交叉感染了。医护力量还是那么少,躺在那里除了能吸氧,不知道多久才会有医生来看你一次!我太害怕妈妈的悲剧重演了!何况爸爸的症状现在医院也不收他啊!我收到各种消息说今天这个医院哪个医院开了病床,可是我不想拖着爸爸到处跑了。在医院的病毒里浸泡一天看上医生之后,医生说还没有紧急,不能住院,那我再怎么办?我真的很绝望了啊。我爸最需要的是营养和休息,但是今天一天,为了看病,我们全都没有吃中饭没有喝水也没有好好睡觉。我真是太后悔把他带出来了。后悔到想杀了自己。我一边跟自己说我没有办法了,一边又要跟自己说,哪怕自己被打成了蜂窝煤也不能倒啊。我能怎么办啊?我能怎么办啊……
1月31日,距离知道妈妈生病的第10天,小雅仍在努力救爸爸。她在给关心她的网友们发消息时,配了一张反映好多患者争着住院的漫画图,说:
今天看到这张图很想哭。
这两天没怎么哭了,除了有亲友打电话来问妈妈我会哭起来,其余时间都不太流泪,因为满心只有忧虑,根本没有心情悲伤。我一直等着可以让我卸下所有戒备,痛快伤心哭到昏天黑地的那一刻。
老天,我每天都在努力救我爸爸,也有很多人在关心我帮助我,求求你怜悯我们吧。
每天都在数日子,今天是距离知道妈妈生病的第十天,这个黑暗的一月终于要结束了!
可是,正常有序的日子什么时候会来呢?
这两天出了太阳,光看那天光,真以为岁月静好,盛世太平。身处在布满阳光的炼狱里,真想念宛如前世的平凡生活,哪怕是抱怨挤地铁的人太多,哪怕是嫌弃食堂伙食差,哪怕是对着讨厌的人翻白眼,都是无比好的日子啊……
2月2日,父亲的情况变差,最终还是住进了医院。
小雅在日记中说:送爸爸住院了。就像1月24号爸爸送妈妈住院一样。那天雨特别大,我都没来得及多看妈妈一眼。今天也下了一点小雨。爸爸在病房拼命地赶我走,叫我不要再来了!不要再来了!
2月3日,小雅很想念妈妈,所以写了一大段文字缅怀妈妈。她对妈妈说:妈啊,我很想你。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你。你在我哭过的每一滴眼泪里,你在我呼吸的每一口氧气里,你会存在于我今后所剩下的日子的每一个角落里,手心里,眼底里,心尖上,一直一直这样想着你。
来不及最后看妈一眼。我将因此永远都讨厌冬日的雨天。你下车后的背影,在挂着雨水的窗户后面一团模糊。我只能去想象,最后一次抱住妈的感觉,你又瘦小又轻,身体冷冷的,我总是在幻想里紧紧抱住你,更紧地抱住你。
妈别害怕。你只是提前一点点启程而已。大舅跟在你的脚步之后也走了,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还能陪伴依靠。从此没有病痛和灾难,从此你也不必囿于琐碎的家务里,尽可以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地当我头顶上那颗星星。我心里想着你,我也不害怕。
我会听妈的话,要一个孩子。请你投胎转世来做我的女儿,我要用余生这条命继续爱你。请你长得一定要像我,就如同我长得像你一样。
只是,我要求求你,保佑爸爸。现在,你还不能带走他。我每天都在拼了命的救他,并后悔没有如此地保护你。我太没用了。但是万箭穿心,只要一天不拔出箭来,我就不会倒下。请妈等等我们,总有一天,天上人间,我们一家定会相见!
今天晚上,请妈来找我!来我的梦里,最后见我一面,和我说说话。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
2月4日,没梦到妈妈。但我梦到我一直在找她,到处问人,你看到我妈妈了吗?妈妈知不知道我爸病了?我在找她……
2月5日,小雅出现了发烧症状,她担心自己也受到了感染。与此同时,医院也传来父亲病危的消息,要求她赶去签字。她浑身无力,挣扎着写了几行日记:
救救我,我昨天开始发烧了,不敢说,今天早上接到医院电话,说爸爸病危要我过去签字。我去了照顾了爸爸半天,血氧在救命针的作用下,从6涨回4.50而已。90以下是重症。爸爸现在已经是危重。我安慰他想办法转院,他挣扎着坐起来整理好包包,抱着包包问我还要得多久?天哪!其实联系的医院说不收不收不收!但爸爸却像个孩子一样问我还要多久!我,我没有能力救他啊!我是一个废物啊!谁来救救我爸爸啊!我只能跪在地上,来求这个世界了……
2月6日,小雅陆续收到了许多来自各地的热情帮助,但这种救助并未解轻她煎熬在心上的沉重的痛苦。她感到了彻底地绝望,她甚至没有力气给网友们发出任何消息。
2月7日,在好心人士和同事们的帮助下,小雅的爸爸得到了转院治疗的机会,但爸爸的情况已变得很差。小雅已经非常不忍看到呼吸衰弱的父亲所承受的苦痛。
她在给网友们的消息中说:今天像对爸爸做了一场告解,我对他说尽了之前我未曾对他说过的,以及未来可能没有机会再说出来的爱。他一直在哭,忍受炼狱的哭,听到我的话哭,我可怜的爸爸啊。
在我的好朋友和爸爸单位的一群老领导、老同事不懈努力的帮助下,爸爸转院了。然而转院不是进入保险箱。当医生跟我说了他的情况有多差时,我瘫软在地上不由得又哭了起来。那些超常人千万倍的数值,他是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啊。老天爷,你为什么不冲我来!你为什么只会欺负善良软弱的人啊!我爸爸妈妈是多好的人你看不到吗?
今天是听闻妈妈生病后的第17天。噩梦仍然没有醒来。
随后,医生打电话过来,说爸爸情况很差,今天晚上怕难熬过。
呼吸衰竭真是太残忍的死法了。
妈妈,你带爸爸走吧,天上可以自由的呼吸。别担心我。我今天跟他说了,一定要记得我的样子,记得我的声音。小时候你们说过,如果我丢了,就找我身上的胎记。你们在看到我,一定会认得我的。
2月8日,小雅同时得到了两条噩耗:爸爸的去世以及自己的感染。于是,她便拿起手机,挣扎着将自己的情况告知了网友们:我好害怕。我也感染了。
爸爸,我把你也弄丢了。你去找妈妈,然后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2月9日,在恐惧和绝望中的小雅,因还需要安排各种后事,她表示,我要活下去!
直到这个时候,她依然不忘给一直关心自己的网友们留言:
对不起,从昨天开始,我突然全身无力,心跳加快,昏昏沉沉只想睡觉,所以我设置了勿扰模式。我不知道我睡着期间,竟有那么多认识和不认识的朋友们,给我留下了两千多条温馨关爱的回应,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我想活下去。谁不想活下去呢?眼前有景,耳边有声,还有带着体温的牵手和拥抱,谁不想呢。
爸妈走的时候,就像射进心里的箭也被拔出来了,连带着我所有的恐惧和无能为力。我想活下去……
小雅就这么走了,生生地被那恶毒的病魔带走了。我眼中的泪,自始至终在不停地流淌。而交织在心头满腔的悲痛和愤懑,依然胀鼓鼓地无法排解,无法释放。
年前年后,网络上每天都被铺天盖地的疫情信息爆棚,好像从未间断。人们都有所不解,明明听得专家教授权威人士地方长官都在说疫情可防可控,可转眼间怎么就又说失去了有效防治的最佳时间,以致造成疫情大面积爆发,直至蔓延全国、全世界。尽管有难以数计的医护人员为了拯救他人性命,夜以继日地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安危,极尽全力献身在了抗击疫情的最前线,但依然不知有够多少人失去了自己鲜活的生命,有多少个幸福的家庭遭遇了灭顶之灾。究竟是怎么造成这样的?究竟是谁、因什么而延误了可防可控的最佳时间?病毒的源头究竟来自什么,来自何处?至今也没有明确答案,人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此劫难?
我一个升斗小民,每天憋着满腔的惆怅和无名火,宅居家中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尽快走出户外,自由而快乐地去沐浴那灿烂辉煌的红太阳。我以为只要这样,也就意味着武汉人民也走出了户外,得救了。可是,何时才能这样呢? 忽然想起了作家方方来,昨天我才刚看过她的《感谢长江日报,给人们提供了一次畅快叫骂的机会》,一时间,仿佛找到了解药,我还真的想痛痛快快地骂一次什么,骂一次谁……
2020.2.17草就于塞上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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