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如厕（首发）

来日方长 · 发表于 2020-4-22 09:16:26

本帖最后由天龙于 2020-4-22 09:41 编辑

　　如厕，是文言，白话就是上厕所。
　　人都是要上厕所的，无论他多么高贵，不管她多么美艳，但把如厕作为一个话题来作文，似乎有些不妥，毕竟从中让人联想到人所排泄的污物。鲁迅先生曾经说，画家画花草虫鱼，画河流山峦，甚至画妖魔鬼怪，但没有画家画鼻涕，画大便。其实先生说的也不完全对，我读大学时所选修的《美术鉴赏》课，课本上有一幅西洋油画，就有画某人蹲在地上大便的。该画作者以此表现对统治阶级的不屑，表达民众强烈的反抗精神，这与曹雪芹写刘姥姥要在大观园里的“省亲别墅”牌坊下排泄的寓意是相同的。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厕不能给人以美感。1980年，才子李敖与影视美女胡因梦结婚，一时轰动整个宝岛。这对世人眼中的佳偶，婚姻只维持了短短三个月，坊间流传的一个原因，居然是李敖看见了胡因梦如厕便秘的不雅模样，心中的女神形象瞬间坍塌，一时无法忍受。再看《红楼梦》里面有写姑娘们猜谜，作诗，赏梅，却从不写林姑娘解手，也看不到薛姑娘如厕。那怕史湘云醉眠芍药裀，也不见她呕吐。不是这些美女不食人间烟火，盖因污浊、肮脏的东西，不符合大众的审美趣味。
　　然而，审美也是有功利的。小时候在乡下，每当我看到农民老伯挑着两桶大粪迎面走来，赶紧捏着鼻子，从侧面匆匆而过。有时背后传来老伯的奚落声：“学生娃，别忘本，没有大粪臭，哪有五谷香呀？”大粪在庄稼人的眼里简直就是宝，是丰收的保证，是粮仓的基石。
　　过去，乡下人农闲时都要到城里来拾粪。雷锋同志当年就曾在节假日，帮助当地的老乡去抚顺城里拾过粪，一天就能拾到三百多斤粪。上世纪六十年代，北方城市货运的主力是马车、驴车、牛车和骆驼。那时公路不叫公路，叫做“马路”。铺有沥青的路面很少，很多道路都是土路。马车有单马两轮的，两马三马四轮的。这些驮运的动物，早期都不带粪便袋，随地排泄。雷锋常在重要节日到城里去拾粪，因为平时拾粪的老乡太多，他想拾也拾不到。节假日里，老乡们在家团圆，不出门，城市大牲畜粪根本无人清理，雷锋一天就能拾很多粪。
　　老家隔壁有位老伯很喜欢孩子。他生孩子晚，我的小时候，对我特别疼爱。老伯每次从城里拾粪回来，都会给我带回一只烧饼。有一次，当他从围裙布里，里三层，外三层解开，拿出烧饼时，我被他身上粪臭早就熏得跑开了。后来他每次带回烧饼都要换好衣服，仔细洗完手，才辗转到我家来。还有一次我放学走过他家自留地，只见他正用粪舀给黄瓜施肥。他见我走过来，立即从架子上摘了一条新鲜的黄瓜，一把塞进我的书包。我捂着鼻子，急急忙忙逃开了，回到家连忙把黄瓜扔进了猪圈给猪吃了，然后赶紧洗手。现在回想，在老伯面前，真正肮脏的或许是我，怕脏的想法，本身不见得就干净。
　　人们嫌弃肮脏的东西，不外乎这些东西含有大量的有害细菌，一旦进入人的消化系统，则会引发肠胃疾病。殊不知，肮脏如粪便的东西，经过微生物发酵，都可以变成用来种植优质农产品的有机肥料。目前，农业生产使用过多的农药，化肥，虽然产量大幅提高，但是品质已今非昔比。化肥使用多了，一些营养物质如氮、磷等，随地表径流排入水体，造成湖泊富营养化。太湖蓝藻事件给当地政府敲响了警钟，加强水污染防治，要从工业污染，农业污染和生活污染全方位整治，才能真正见效。
　　生活污染是随社会发展而变化的，以如厕方式为例，可以做很好的说明。过去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大都采用旱厕，城里用蹲坑，乡下则是茅坑。小时候在乡下，一到冬天，由于身上穿着一条厚厚的棉裤，如厕时根本蹲不住。这时要在粪坑边打下一根木桩，如厕时一只手拉着木桩，简直如同做体操，在水平方向保持身体平衡。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本连环画，不时换着手翻动。如厕结束，一本连环画也就看完了。有一次看电影连环画《艳阳天》，看到一位叫马小辫的农民，为了将肚子里的粪便排泄在自家地里，急匆匆地赶了好几里地，那狼狈的样子，让我一阵大笑，以至于差一点就掉进了茅坑里。那时，粪便是资源，农民抢着要，很珍惜。
　　到了大学，我才第一次见到水冲式蹲坑。如厕时，一边观看围档门后学生们自创的各种漫画，一边哼着流行歌曲，完毕，按一下阀门，“哗，哗”一声，所有污物被水流冲得无影无踪。后来，有了自己的房子，几乎把厕所里当着“第二书房”了。我还在卫生间里安置了书架、报架，如厕时坐在抽水马桶上，读时事新闻，观人间趣事。再后来，厕所里安装了电控坐便器，坐在上面看手机、读新闻，如厕后一按按钮，一股温水喷出自动洗屁股，然后再烘干，排水，这样如厕既卫生又舒适，几乎成了生活的一种享受。
　　“厕所革命”前，水冲式厕所遍布城市每一个角落，那怕你在背街里弄散步，那“哗哗”的冲水声定时传来，告诉你这里有一所公厕。水冲式厕所，从设计理念上，已经把粪便作为废物处理，其资源属性，已经随着社会的发展而被人们忽视了。现在连发达地区的农村，也用上了水冲式厕所了。卫生户厕好不好？当然好，如厕洁净方便。然而，清水一冲，把原来的资源变成了污染，清水则变成了废水，污染了江河与湖泊，直接影响到我们的生存环境。
　　生活水平提高了，生活方式改变了，昔日宝贵的资源，现在倒成污染源了。过去农作物秸秆作为薪材，农民抢着要，哪像现在露天焚烧的？过去肚子都填不饱，整天饥肠辘辘，哪有什么餐厨垃圾？过去几个县才合一家化肥厂，种田首选的是农家肥，哪有什么粪便污染的？资源放错了地方，就成污染，比如童子在马路上撒尿，肯定是污染；若撒向草丛，就是资源利用了。当前我们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就是要从节约资源，保护环境做起。如果我们规范好自身的生活行为与消费方式，勤俭节约，变废为宝，循环利用，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环境会更清洁，世界会更美好。

　　（写在第51个世界地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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