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楚仪 于 2024-6-18 01:20 编辑
宪哥走了。 一直想寻个机会告诉他,我所说的那位老中医纯粹杜撰。我只是希望中医疗疾的光激起他的求生yu望,或许服用中药,病真的奇迹般好了呢。 那天去医院看他,他瘦得象个纸皮人,眼睛也大得瘆人,输液架悬垂的大瓶脂肪乳滴达着维持着他的能量。看见我们,他的大眼睛睁得更大,透出些许意外又浮出一丝惊喜,“田秘书长来了,怎么知道的?”“你都不告诉我,把我们的微信一个个的删了,这样可不好。”我嗔怪地说。“哪里,我的微信会自动清理,不好意思啊。”他的这番说词和在微信群的说词一样。面对病床前的他,我明白了他欺骗性说词的初衷和意义。这个自尊心超级强大的男人,只是不想让大家知道自己身患重疾,以拒绝那些善意的问候和担心。 与宪哥相识于5年前市作协组织到麻阳吕家坪的采风。他个头不高,长相倒很丰腴,敦敦实实的,圆脸上总是开着笑容,文友们都亲切地唤他县长。我心想,啧啧啧,真牛逼,县长也来采风了。没多久,在锦江边上又遇上他,他举着相机对准蹲在江边和老婆婆讲话的我一顿连拍。我客气地请他到时把相片发给我,并加了微信,心想人家县长这么耐烦帮忙拍照,真是太平易近人了。后来与文友说起这事,她哈哈大笑说:“他是宪长又不是县长,他大名叫陈通宪,在铁路上上班,但散文写得很好呢。”啊?我不由自我解嘲地笑了。 收到相片后,对相片非常满意,和宪哥也熟络起来。对于擅长用文字说话的人我总是充满敬意,宪哥也经常把他发表的文章发给我看,并鼓励我多看书多写。疫情期间,我们的聊天从聊文章转换成聊怎么做好防护,一般感冒和新冠的区别,该吃些什么药。我也晋升为他口中的田药师,这是个很怀旧的称谓,前二十年在医院药房上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以前在医院上班,老百姓都象你这样喊我田药师。我治牙痛最狠了,老百姓只要牙痛就专门找我开药,同样的药别的医生开的都没用,我开的药一般只吃三餐就不痛了,哈哈,是不是很神奇。”我得意地和他显摆我的过往。 “哟,田药师这么厉害啊。”他发了个黄金大拇指表示对事件的真实性深信不疑,关于治病用药的话题问得更广泛更罗索了。 他的胃出了状况后,第一时间向我咨询:“最近一吃东西就胀,还会吐,完全吃不下了,以前吃了吗叮啉就好了,现在没得效,田药师,推荐点好药罗。”既然吃了胃动力药都没得效,我建议他先去做个胃境,出结果后再对症服药。又过了好些天,宪哥没再咨询我,失踪了般,估计是做了胃境精准投药了。我想知道结果,便在微信里发信息问他,信息显示不是好友无法发送,我居然被他删了。莫明其妙啊,这个陈通宪,性情真是古怪呢,我哪里得罪他了。再听到他的消息即是他重症住院的消息,没有具体说到什么病,只说他很消瘦,瘦成皮包骨,完全变了个相。我突然联想到了父亲,父亲患幽门癌的症状与宪哥说的一样,吃了东西就吐,难道? 市作协在沅陵换届时,我又看见了他 ,与之前圆润敦实的他判若两人,削瘦憔悴。他看见我就笑,那笑和最初圆圆脸上的笑完全不同,没了阳光。中午时我们又坐在一桌吃饭,他坐在我正对面看着我:“田秘书长,好久不见啊,多吃菜呢。”每次采风活动他都是劝我吃菜。我开玩笑说:“宪哥,你现在是纵向发展了,好象长高了许多呢。”他不自然地笑笑,“是吗?”我看出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过了,毕竟他大病初愈没多久,肯定忌讳说这些。那顿饭他吃得飞快,一下就不见了。再想找他聊聊时听说他已返程回家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续有文友谈及宪哥的病,说他住在市一院,怕是捱不了好久了。想及以前和他一起采风,又热心帮我拍照,还有他对田药师的信任,让我觉得无论如何得去看看他,便请易老师陪我同去。 “我现在完全吃不下,浑身都痛,睡也睡不了。”病榻上的他声音低微,让人听起都能感受到他的吃力。 “没动手术么?”我问。 “医生开腹后马上又关了,不能手术了。”他绝望地说。“干脆给我多搞点安眠药吃了快些。” 看着他痛苦不堪的状态,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其实结果和事实就是那样,一个聪明又清醒的人知道自己死期将近,那种绝望和心碎令人窒息。 我灵机一动:“我父亲和你是一样的病,幽门梗阻,也没做手术,后来四处求医问药,吃了一位乡下老中医的药还活了六七年呢,你才五十几岁,我父亲那时都七十多了,要不然你吃些中药试试吧。”我编着一些半真半假的话,想让他树立起信心。 “田药师,真的啊?”他原本无神的眼睛亮了下。看来我的一翻说词已经成功地引起他的关注,我的田药师形象又成功树立起来。 “是啊,中药的效果好,好多疑难杂症西医解决不了中医治好了不少呢。”我内心里却说,死马当做活马医,中药万一真的起了奇效呢,毕竟这样的事例还确实有过。 “哦,那也是。” 看他讲话那么吃力,我们便告辞了。刚进电梯,就收到了宪哥的短信:请你把那位乡下老中医的电话告诉我吧,我想请他看看。 我到哪里去找那位老中医呢,说一句谎言需要用许多个谎言来把这个谎言补充完整,我一下迷茫起来。慎重考虑后,我还是决定继续骗下去:宪哥,我打听过了,那位老中医已经不在了,听说怀化中医院的杨尚真医师医术高明,你找他开点中药试试。我父亲吃了中药好了好几年呢。 我和宪哥的联系也以这条短信永远终结。如今想想,感慨万分,真是天妒英才,倘他健在,一定还有一肚子的文章要写。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宪哥,无法企及的远方的你,不会怪我骗了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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