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松鸣 于 2024-7-22 14:46 编辑
松鸣先生,
惠函收到。兄提及实体书店之衰落,实为无可奈何之事。互联网于吾辈生活影响甚夥,购书习惯之改变,则为一端也。 吾生也晚,若王渔洋在慈仁寺淘书,或黄裳于北京冷摊寻《痴婆子》之故实,固仅能从书籍文字中寻得,就连兄之世界名著书店,弟亦仅从《书屋》的广告中,述古黎兄之文字里留下印象,兄之实体书店,则失之交臂,至今怅惘。幸于今日,尚能同兄鸿雁往来,不无小补。 此复,即颂 古潭州子不语
子不语先生大鉴: 接手书,殷如晤对,既慰且念! 昔书店初创,虽多逞意之举,其时之力亦尽瘁于斯矣,思之常慨然一叹,些许薄名,不足挂齿。想来吾辈宿怀此愿,其间虽仅经营数年如昙花一现,却也不悔。幸述古黎兄继踵而兴,嘉惠学林廿载,誉满三湘,可敬可佩!数月前与其小酌,观此君仍踌躇满志,豪兴未减,甚慰甚慰。今网购方兴未艾,有志实体书店者不绝若线,此又一叹也! 袛颂 日安 松鸣谨启
松鸣我兄台鉴, 顷奉惠函,谨悉近况。晚辈同述古黎叔亦多年好友,曾同办读书会数次,黎兄亦曾开坛,讲杜甫在长沙之史实。忆数年前曾有一美国学者胡杰雄(James Hudson),以富布莱特奖学金来长。其人专注晚清长沙抢米风潮,余曾邀至述古读书会,分享其研究成果。又有书友谢鹏老师邀其好友分享对鲁迅之研究等等。虽流水匆匆,白驹过隙,书友们亦各忙碌羁绊于俗事,不复当年述古雅集之闲暇,然今日忆来,不无雪泥鸿爪之意。 述古书店当年尚有一书童,诨名萧居士,亦好友。其曾递余一名刺,深粉色,上有其名,且以梵文注释,超凡脱俗,令人有萧然出尘之想。然翻看名刺背面,则皆银行账号,数字满目,前后云泥之对比,若严肃之高头讲章配一花绿封面,颇让人捧腹。尝对余言,若读书时便知《诗经》“出其东门,有女如云”等妙句,想必国文定为班上翘楚。其人诙谐,大抵如此。 吾兄专注书店多年,若有可追忆之旧雨,可追念之故事,不妨为晚辈笔谈一二。曾读英人乔治奥威尔之《书店回忆》,妙文趣事,读来让人莞尔。此类文字雅事,余颇津津乐道矣。 专此复颂,即请 夏祺。 古潭州子不语 叩上
小海先生大鉴;
与君缘铿一面,常思之念之。
阁下精版本目录之学,恰鄙人之所短也,今有幸能就教于方家,窃喜!君仍常流连书摊,淘宝于坊间,且时有所获,颇羡之。鄙人虽十数载不再涉足其间,闻之也蠢蠢欲动。如得暇日能携手共访,并小酌一二,诚乐事也! 敬请 台安
松鸣谨上
叶公雅鉴: 来书奉悉,迟复为歉。余于红学,素无钻研,何敢置喙!昔京报副刊征求青年必读书单,迅翁乃对曰:“从来没有留心过,所以现在说不出。”其实迅翁另有意思。余则不然,腹笥空空,深以开书单为难事——诚匪自谦,实“说不出”也。书肆流连,偶见人民文学、天津古籍、岳麓书社诸家脂评本,亦不过随手翻翻,无意购藏。想叶公佳椠宏富,此寻常版本,必难入法眼。一部红楼,多少人为之皓首:经学家道学家革命家流言家散文家,叽里呱啦你方唱罢我登场;评点派索隐派考证派题咏派衍生派,于小小的红楼里面挖呀挖呀挖。幸耶,不幸耶?终不若还文学以文学。 草草奉答。顺颂撰祺!
萧上 六月十七日
小海吾兄台鉴:
久违大雅,近日安否?兄颇留意乡贤签名之本,不才亦有同好。忆曩昔曾同兄徘徊于新民路冷摊,乡贤签赠、签名本插架,虽部分标价略高,然以近年签名本声价顿增之势,亦可谓为捡漏价矣。 前日网上购得原益阳师专老师王子羲书,名《晚晴诗文集》,亦为签名之本。王子羲老,乃湖南蓝田国立师范毕业,41级国文科,当年即以才子名,精于古文诗词,曾点校整理乡贤陶澍、汤鹏等人文集。羲老长年执教于益阳,桃李天下,后亦入我省文史馆。
兄为人父后,可得闲逛实体书店否?惜与兄相隔河东西,吾亦羁绊俗事,尘劳尟暇,暂无缘会面,无复当年于实体店书架间探索发掘之乐矣。一叹。
望善自珍摄,余不一一。
夏安,
古潭州子不语 叩上
子不语兄几右: 暌违数月,不胜驰念。弟近来一切安好,切莫悬挂。惟俗务劳形、分身乏术,未能与兄畅游古旧书肆,于架上探骊,深以为憾。 兄素来留意湖南乡贤著述,此番又购得益阳师专王子羲老之题赠本《晚晴诗文集》,真可喜可贺。愚弟孤陋,尚不知吾湘有此等人物。幸喜兄不吝分享,增我见闻。益阳师专者,今湖南城市学院也,一如曩昔衡阳师专,虽偏居一隅,实则地方名校。何以敢称?梅贻琦先生曰: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益阳师专,既为名校,洵有名师!王子羲外,仅就余所知,陶澍研究专家陶用舒、语言文字学家汤可敬两先生(益阳人)皆长期任教于斯。时移世易,今不复昔。大学更名之风愈演愈盛,虽幢幢大楼拔地而起,不过金玉其外名实难副矣。能不慨然! 因兄之新获旧籍有感,叨絮至此。时夜阑人静,且枕藉乎书海,望东方之渐白。 草草,即颂暑安。
萧海拜上 六月十八
子不语先生台鉴:
顷接手教,如获面谈。弟聊及述古二三事,品咂之余,为之展颜。鄙与黎公相识已久,往来酬酢,颇多趣事。遥想昔日潦倒之际,贩书于窑岭,俩人一见如故,常一烟一茶,神侃竟日,而鄙之所藏若干佳本,也大半为其所购入囊中。每忆及此节,皆为之唏嘘,近曰其欲将从鄙处所购之佳本皆回赠予吾,其高义如此,感佩莫名! 述古之河西店,因缘巧合,愚曾有幸盘桓数旬。其间颇结识几位有趣书友,或谈天,或赏乐,共处书海之中,诚俗世之一净地也。更携师大学子杨毅老弟,通夜畅叙,数次聆赏贝多芬至晨光之曦微,当日情境,仍历历在目,无奈旁临数座高等学府,潜心学术之士则寥寥,可谓惨淡经营,黎公始而愕,继而忿,终大怒而去,至今难释心结也。 顺请 时安 松鸣谨上
松鸣仁兄道席台鉴:
惠函收到,备悉种种。兄提及学友杨毅,亦弟好友。忆余识其于黎叔饭桌,而后颇多往还。其人一谦谦君子,不才未得识兄前,其亦多次言及同兄浸润于泰西音乐之经历,听来让人神往。
吾人不解西洋古典乐,然巴赫之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施特劳斯之圆舞曲,抑或贝多芬月光鸣奏曲之类,亦颇中意。若马勒之曲,虽有兴趣,然尚需时日及精力以理解。忆曾于友人“镜中”书店,见马勒《大地之歌》之黑胶唱片,摩挲再三,终舍弃未置,盖一无设备,二无闲暇。若入蔽舍,亦如泥牛入海,不如留与有缘人。
兄又道及潜心学术者廖廖,余门外人,然亦略有观察,微不足道,呈兄一哂。学术虽一端,然近世之发展,机构则呈多元之势。高等学府、书院学校,不待言也,即博物馆、考古所、图书馆、美术馆、出版社,乃至书店、私人企业,若主事者目光远大,任人唯贤,或有闲资投于文化事业,亦可为一学术中心或重心。试看日本大阪杏雨书屋,以一医药企业,却藏李氏盛铎所藏之敦煌文书,虽云一地方企业图书馆,却令全球敦煌学者心驰神往。
近岁国内图书馆、博物馆或书店,往往邀请名流学者,讲座授业,吾省城亦在此潮流内。普通庶民,若能坚持二三年,以求道之心态听之,受益处或不亚于一流之大学。唯独以上机构讲座,常无长久之系列,不能始终,或据展览内容,或据机构与学者之亲疏关系,故常有七宝楼台,不成体系之叹。而私人书店,常卧虎藏龙,可组织优秀之文化活动,然近年网络冲击,书店生存尚且不易,遑论闲资投掷于文化活动哉。虽有类北京佳作书局等组织之优秀讲座系列,整体而言,因困于资,书店有作为者,亦廖廖矣。
高等学府,虽不乏潜心学术之士,然困于专业之数十书籍,埋头深耕,反无瑕旁书之购置。或亦因学校图书馆专业书籍充架,倚靠图书馆,则可无需购书也。此就大体而言,挂一漏万,无待言也。然此大体之情况,反成省城书店“潜心学问者闲暇购闲书者少”之怪现状。
加之网络冲击,“屋漏偏遭连夜雨”,实体书店弱如芦苇小草,举国政策亦无实质性保护,又加之全球疫情之狂风暴雨,尚存残枝败叶,亦属幸运,夫复何求。期汉代之槐市,太学生交换书籍、讨论学问于其间之盛况,岂可得哉?一叹。专此布达,顺颂 时绥。 古潭州子不语 敬上 6月19日
子不语先生左右:
前达寸缄,已邀台览,辱成惠复,感激莫名。愚倾心于泰西古典乐数十载,不厌不弃,良有以也。人生天地间,欲多则苦繁,想来自适之道,唯寄情于艺术也!昔王观堂《红楼梦评论》曰:“美术之务在描写人生之苦痛与其解脱之道,而使吾侪冯生之徒于此桎梏之世界中,离此生活之欲之争斗,而得其暂时之平和。此一切美术之目的也。”愚颇服膺此言。泰西古典乐,如贝多芬之月光奏鸣曲,抑或德彪西之月光曲,仿佛天籁之音,聆赏之际每每令人生出尘之想,浸淫于此诚人生之大乐也。弟与马勒《大地之歌》失之交臂,倒无需挂怀,如今网络资源极多,尤为便捷,且愚往昔于坊间所淘数千张唱片皆因之束之高阁,殊为难料也。
弟论当今学术之境况,颇多见地,启人深思。古人以博学为能,如顾炎武、钱大昕之流,令吾辈高山仰止。今人治学则日趋专细,心无旁骛,余亦门外人,无从置喙。加之电子书有蔓延之势,奈纸质书何?愚不敏,亦无意与时俱进,终恐不免食古不化之讥也。窃以为图书馆、博物馆、书店之类重服务轻研究,有宣传普及之力,而不易出大的学术成果,吾倒颇寄厚望于家学传承之不辍者也。 即询 日禧 松鸣谨启 6月19日
松鸣仁兄台鉴: 前接手教,见字如晤。泰西之雅乐,诚若兄言,乃宝藏也。前信言及贝多芬之月光交响曲,兄又荐德彪西之同名曲于后,余亦颇中意,聆听德氏此曲,诚有使人游太虚而涉广漠之感。言之神曲,想非过言。 兄提及之顾炎武、钱大昕,皆余所敬仰之博学大儒。顾炎武之《日知录》,亦常读常新也。钱大昕尝疑孟子“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之语,求真严肃之态,宛若目前。两先贤皆长于音韵之学,推有清一代小学研究于新境地也。已故学者李学勤尝言,中国学术需攻一头一尾,一头为先秦诸子,一尾则为清代学术,盖一源头,一总结矣。李氏之语,尝盘桓于脑海,若绕梁之余音。 余所谓图书馆、博物馆、书店之类机构亦成学术中心,实则就人文文史治学方式转移而言。盖往昔学术重文字,学术常在三两老儒皓首穷经之注解之中。然考古及田野调查大兴以来,民俗、人类学、物质资料、历史地理、物质资料之情境脉络等多种学科及考虑因素交叉,则成情理之中事。个中尤为重要者,则为物质材料矣。故高校亦有对简牍之抢购,如岳麓简、清华简,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图书馆、书店,若主事者留心旧书古籍,眼光如炬,亦可成为罕见史料频见之所。图书馆毋庸多言,古籍善本,罕见秘笈,多多益善,湘省图书馆每年有若干金额,收购乡邦文献,即为此也。而书店与民间相接,若经营者有心,或亦可常见其他机构所不常见之鸿宝。余尝闻伦敦有一书店,名Sam Fogg,店主为一印尼人,该店商品从阿富汗白沙瓦之桦树皮佉卢文写经,到吾国之敦煌卷子,无不出售,资源之佳,让人咂舌。人尝戏言,此店无乃塔利班洗钱之所乎?此店情况,北大学者荣新江先生曾有一文《再访英伦未刊宝藏》,略为提及,兄闲暇时或可一读。 兄又提及家学传承,此亦为吾前信所疏忽未提者。诚哉斯言。一家之主,若有心向学,其人言传身教,则读书种子之培养,自顺理成章也。若汉代司马谈、司马迁之史学,刘向刘歆之书籍整理,清代瑞安孙衣言孙怡让之家学,皆其例也。学术中心、学术机构、家学传承,等皆系吾国学术昌明之重要话题,非不才词不达意之短札可尽,今且走笔至此,不值吾兄一哂。专此布达,顺颂 暑祺。 星城子不语 敬上 6月20日
子不语先生惠鉴:
顷承华札,见教良深。贤弟渐浸润于泰西雅乐,欣悦之情亦溢于言表,甚慰之。愚自认深受其惠,与之结缘,乃平生之大幸也。今虽仍徘徊于门外,造诣粗浅,然为之推介之心却与日俱增。若与同好共赏之,交流之,会心之处,如入忘俗之境,乐而忘返。
贤弟精数门外语,熟谙学术前沿及动态,来函所述皆言之成理,愚孤陋寡闻,惭愧惭愧!细思当今有学人背景企业家不少,投资于文化学术者确不无可能,如某医药企业的同学尝有投资建美术馆的愿想,也不乏有意赞助文化学术事业之其他企业高贤,然具体操作,恐为不易,须得官方支持才可行也。
清代乃集吾国传统学术之大成,硕果累累,其治学方法,如乾嘉考据之学,仍不失极有用之法。昔读王念孙、王引之父子之作,其于小学研治之力,尤为叹服,家学传承之功由此可见一斑也。 顺颂 近安 松鸣谨上 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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