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坑的藤
去三道坑不下十次,每次我都只走到第二道坑。 却不能顾名思义,三道坑指的可是三道瀑布,至于为什么叫坑,有关的民间故事颇多,其中一个故事有点意思。说是很久以前三道坑这地界干旱缺水,郝光和瞎眼的母亲住在这里,为了母亲有水喝,郝光用手和木棍掘出三口塘,唯独离居住地最远的第三口塘有一点点水,仅够母子俩饮用,但没有多余的水浇灌粮食和蔬菜。于是他背着母亲下山找水、种庄稼,得了吃的都是先满足母亲,他的孝心感动了玉皇大帝,便派出天逢元帅下凡帮助他们,天逢元帅举着他的钉耙神器对着三口塘一顿忙活,挖出三个巨型的坑,坑里的水哗哗地涌出来,就着山势形成三股瀑布飞流而下,水流所过之处绿树葱茏,奇花异草遍铺,空气清新湿润,阳光斑驳,形成独特、优美的山地风貌。 前一阵子天天暴雨,据说三道坑遭了洪灾。无论是出于关怀、关注还是好奇,都想去三道坑一探究竟,美丽的三道坑可还无羔?身临其境后总算让我安了心,水仍就清澈见底,青草和野花也干净香甜,阳光从密密匝匝的树隙中挤进来,照在人的脸上象敷了层软软的斑驳的膜,哪里有受灾的痕迹,不由要赞上一句“这强大的自愈力”。 在溪涧中蹚水而行,丝丝凉意自下而上泌入心脾,脚底的鹅卵石有意无意地刺激脚心,习习清风,舒爽异常,在这里呆上一个夏天岂不快哉。行走间,一根老藤突兀地挡住我的去路,它通体黝黑溜光,大约有三个拇指粗细,以一个漂亮的弧度从右往左横插入我前方的溪水中,我的目光顺着老藤溜光的躯体向上向右滑行,它从一棵巨型的老树身上发射而来,象老树伸出的长长触手,天这么热,正好下水凉快凉快。老树真老,密密麻麻丛生的主干和虬枝形成巨硕的身躯,只是身躯有一半残缺不堪,象个被剪了阴阳头的canji人。看来这次洪灾让老树遭了罪。老藤蛇一般抱住老树,藤的根系与那老树粗壮的根系紧紧相偎裸露于泥土上。主藤发出的数根藤蔓又张牙舞爪地攀爬在老树的分枝上,顺势打着一圈圈的结,任你如何拆解也分不开它们。有些藤蔓更伸长些,又抓到了更一棵树的枝杈,依样画葫芦地做着相同的动作。藤的攀附性一向令我不耻,它总是依靠别人过日子。 老树的不幸让我关注起更多的它的同类,天哪,那些靠近溪涧的树们都集体遭受各式各样的摧残,断手断脚是常态,削头剥皮的多得是,不远处一棵粗大的老树更被连根拨起横陈于溪水中的,枝零叶散,奄奄一息。那些没有被连根拨起的,均和老树一般虽然伤痕累累,但依旧硬性地活了下来,未断的枝条舒展着,树叶青绿茂盛,无怪刚来时竟未发现它们所受的苦楚,应该叫它们树坚强吧。我久久地望着那些树,这一刻,我多么希望我也是那些树。 忽地山林间传出一声清脆的鸟鸣,那鸣声拖得老长,象一首曲调古怪的歌曲,这歌曲将溪谷轰鸣的水声拦腰截断,一切顿时安静了。紧接着鸟儿又是一番古怪的输出,似乎极力地向我们表白什么。 大雨倾盆,山洪暴发,洪水雪球一般从远处汹涌而来。撞击与打压,冲刷与洗劫,大家都无条件全盘接受,选择各种各样的抵御模式。树们或抓住山上的岩石与泥土,或依凭旁边实力更雄厚的大树,但都抵不住洪水的冲袭,断的断,死的死,冲的冲走了。唯独那些藤,洪水袭卷而来时,它们死命地抱住了这棵树或那块岩,也有跟随那些断了的树干垂入水中的,但它们没有硬来,以弱者自恃,水冲过来时,水往东藤就往东,水往西藤就往西,一切顺势而为。待洪水退去,它们还是它们,只是更多了些生存的姿势。 鸟停止了鸣叫,我的心神回到现实。对于树与藤,内心里竟有了歧义。 道德经言“柔弱胜刚强。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一遍遍地咀嚼,又一遍遍思考。刚与柔的角色不正是树与藤么? 如今看那藤,我不再说它是趋炎附势,反而为它的刚柔相济所折服。它巧而为之,该强的时候费心尽力地抓住树与岩石,面对暴虐的洪水来袭时,则以尽柔的姿态完美转换。 人生在世,做树或是做藤,我倒有了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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