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楚仪 于 2024-10-29 09:14 编辑
还是上半年跟老曹钓鱼到过清江湖,天下着蒙蒙细雨,老曹戴着斗笠穿着雨衣坐在湖边彻夜垂钓,我在宾馆里睡大觉。 清江湖可并不是那般好拿捏的,老曹一天一夜的坚守,仅钓上来几尾手板大小的罗飞鱼,那鱼的刺天多。他已然对清江湖着了魔,说清江湖是垂钓者的天堂。我不以为然,倘若他再为钓鱼约我前往清江湖,我坚决不去。 此番易老师邀约清江湖采风,我却欣然前往,只因与垂钓无关。 盘古开天地时将自己的身体化作了日月星辰和山河湖海,清江湖也一样,随托口电站的落成跃然入世,它身世复杂,洪江、会同 、芷江,以及贵州的天柱都有份,故而除了豢养两岸的人们,它还承载悠久的人文历史。 清江湖情绪稳定,我们来到它身前时,它碧清的湖面微微荡漾,没有太阳,湖面少了些许光华,裸露素颜的它,婉约如一块巨型璞玉。我喜欢清江湖的温和知礼,于是,坐船畅游清江湖,便一点也不胆怯。 船老板居然是位五十几岁的女人,她坚毅的脸庞,炯亮的眼睛,干练的打扮,让我初见便起了好感,并百分之百地佩服与信赖她。谁说女子不如男?这位女船长以驾船多年的绝对实力反制了这一说法。夸的并不是我,但我就是不自禁地得意,大约我们同为女人吧。喜欢听她大吼“一条船只上20个人呢,快点哈人数罗”,喜欢看她拨弄方向盘的模样,她一双手紧握盘子,眼神有力地投向远方,她的远方或许只是彼岸,或许又不是,她那倔强而轻抿的嘴角,让我疑惑,那远方究竟是天之蓝,还是海之蓝,亦或是梦之蓝呢?有位同事曾问我,倘若你要选择人生的蓝色经典,你愿意要天之蓝还是梦之蓝?我毫不犹豫地说梦之蓝。他笑笑说,是啊,梦是无穷无尽的,那么宽泛,那么美妙,谁不想呢。 舟在湖上行,人在画中游。船舱内的每个窗户皆播放自然真实画面,水色清透,两岸叠翠,白墙人家。我却不屑于船中的小屏幕,和几个文友往船头而来,只觉天高地阔,碧波浩渺,心内喜不自胜,迎面来风豪爽地与我们打着招呼,发出呜呜的声音,并将我的头发捣得乱七八糟,那些风真鲜,带着清江湖的体香,我喜欢。坐于船头,不由自主地张开双手,闭上眼,一股神奇的力量牵拉我飞起来,我化做了一只在清江湖上飞翔的鸟。 对于一只鸟的搪突入境 ,清江湖并未流露出丝毫不悦,只是俏皮地与我们开起了玩笑,它鼓起小小的浪儿,推得船儿在江面上轻轻摇摆。它的这番作为导致我的飞行被立即叫停。“为保证安全,请大家尽快坐到船里去”,船老板以不容置疑的言辞命令我们,她那坚毅的眼神滑过我的脸,我象被探照灯射中一般,赶紧照做。 坐回船舱的我就是平静不下来,船老板和她的船总让我有似曾相识之感,我的思想翻来覆去地刷着屏,哦,沈从文的边城,翠翠、爷爷和那条老渡船。船老板年轻时的模样必定和翠翠一样俊俏,从她那被岁月播下皱纹和雀斑的瓜子脸,还有她灵巧的手和响亮的嗓音。只是翠翠的一双眼睛清明如水晶,船老板的眼睛却沾满了经历世事的凌厉。翠翠的去向作者最后没有交待,只知道爱她的大佬死了,二佬远去了。为着可怜的翠翠,我甚至为她构设了几十种美满的结局,但总归都不能让我十分满意。见了船老板,我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悸动,她就是另一个版本的翠翠,曾经那个小鸟一样躲闪的可怜的翠翠长大了,她已经坚强成一条在清江湖上行走的机帆船,告别了爷爷那条被冲走的小渡船的命运。 她曾经过得很难吧,她是怎么来到清江湖的,她又是如何受得住起早摸黑在清江湖上放船的?只有清江湖最了解和理会她的艰辛,长久的交往,他们已然建立起深厚的情谊,互为知已,相互滋养,相互成全。我亲热地走到机房前,想与翠翠做一次深入的交谈,亲耳听听她与清江湖的故事。她仍就目视前方,恬静又认真,微翘的嘴角漾起幸福的模样,却毫不理会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我。此刻,我忽然明白了,所谓的梦之蓝却这般简单,经营船,经营清江,经营生活的浅淡悠然,坦然接受人生的起伏跌宕。 船在江上驰行,岸边的景物纷纷后退,越来越多临时搭建的小棚、撑开的遮阳伞以及伞下的钓者跑进我的视眼,他们久久望向湖面,执着得像一座座与空气凝固在一起的雕像。不知道有没有鱼儿上钩,可鱼儿上不上钩又有什么打紧呢? 老曹总是称来清江湖垂钓是人生最快意之事,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道鱼之乐呢? 我羡慕翠翠和她的梦之蓝。大概我也明白了所有垂钓者的心愿,绝不仅仅是为了鱼。或许,他们想垂钓的只是属于自己的梦之蓝吧。 从清江湖回来的那晚,我做了好长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清江湖畔奔跑寻觅,之后怎么也找不着来时的路,心内却一点也不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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