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华,这杯酒…
文/李国球
山坡这边,白雾缭绕,盖住了满山遍野的绿荫,抢着太阳光从山那头爬上来时,象少女似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翩翩舞着轻盈步骤,把整个山坡点缀成一片雾的海洋。远点看,雾的世界与天边白云连接一块,白茫茫,看不到山的轮廓。近看,一层层含蓄水气的雾,沾帖在脸上,头发上湿淋淋。
太阳冲出来,雾散尽。山的脚下一座新坟墓在树下、杂草丛生的缝隙中露出来,白色石灰撒在坟头泥土上,看得出来的凄凉感觉。你是外乡人从这旁边走过,会有后皮发麻害怕的感观。坟的旁边大树杈上悬挂着旧了好久的水壶,风吹来,它在摆动着节奏感的旋律。村子里的人都晓得,这不是个水壶,是国华陪了大半辈子的酒壶。国华人走了,他弟弟妹妹将他的遗物、酒壶挂在这山里,让他几十来年的爱好、喝几口伴着走来了这好些孤独的日子,在那边还是那样自由自在的捂着这口酒。
我在国华死后的一段时间,有事情经过老家城市里,拐了个弯回了这个叫三道弯的村子。我的老家村子在都庞岭山脉的柴君山脚下,柴君山上有一泉好水,常年不断的流下来从村中穿过。村子里的人吃着这甜甜而凉爽的,夹杂着山叶清新味、泥土味的水质,村里女人白嫩嫩的,脸蛋红里透红象熟透了的山果果般,招人惹爱,有人说山里出美女,千姿妩媚,深水出西施的古老传说。这里的男人吃了这沟水,身体强壮,手臂有山中野灌木那么粗糙有力,双腿象装着弹簧似的飞越山岭坡上坡下,做着山里人该干的活计。
这沟水,没有传说故事那么灵,但是村子里的人靠着这沟水酿着酒,是真的,几百年前村里祖宗是个酿酒师,看准了这沟水才选择定居这山脚脚,繁殖着后人,才有了三道弯这个村子。也是这沟水酿的酒养育了这方水土人情冷暖这些年。
这村里酿的酒,在周边村子出名的。它的选料是山里头种植的高梁、玉米、䅟子、红薯好多杂粮,烧烤酒用的都是山上自然生长野生八月芭茅根柴草,发酵酒窝窝也是山里长的野草。水也是山上流进村子里的水。酿酒的人出名,酒也出名。市里、县里的人也老远老远开车来村里买这纯清的土茅台,没有掺假。人喝起来,精神气爽,豪情万丈,醉了,醉眼朦胧的呼着我没醉还能喝上几大碗。迷迷糊糊的在梦乡中做着讨媳妇做新郎公,半夜三更又捡大把大把的人民币的轻松的梦呓,早上爬起来头不是晕呼呼的感觉,总好象有用不完力气似的,又去田间地头忙忙碌碌做着永远忙不完的活。
村里人告诉我,跟我一同从小学到高中的国华癫子走了。埋在山脚下,我在叹息可惜了的语气中,从车里掏了两瓶酒,来到了这山脚,这坟头,我把酒摆在坟头。
“国华,走早了。我不晓得你走了,没回家送你。莫怪我。”我在国华没有褪出白石灰的坟墓前,弓下头,手合成拳,三个揖手三个鞠躬,对发少的歉意。
“国华,你喜欢这两口,我给你带了两瓶酒,你拐带走吧!到那面去找熟人干杯。”
“酒。有人碰杯。才醇香。”这是国华的口头禅。人死话还在。
我久久佇立,想起了好久好久前的事情。
那年,我俩同在县城的学校,高考后我上了大学进了省城,国华没有考取学校回了三道弯。我俩在回家的时候,坐在国华屋后的小溪中露出来滑溜溜的大马头古上,问着国华。“怎么的!我都考上了,你没考上。”我不信,国华平时的成绩一直比我好得太多。
国华一声不吭的,赤脚在溪水里相互绞合打着水花,手中握着小石块描着水面上,一飘一飘在旋转漂出层层涟渏。无奈的躲避我的眼睛,说:“我也是没办法啊!有个妹妹,有个弟弟,还小,要读书。”
我闭上了嘴巴,无语又无声的,跟着国华叹了口气,我也知道。
在高考前两个月,我们这个地方遇上了多年不见的天旱,田里头被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开了裂缝能插得指头进去。国华父亲在家里田边打了口井,用电动水泵抽水,也想保住家里几亩水田稻谷。黄昏时,水泵停住抽水的声音,国华父亲一时心急,忘了关掉电闸,跳进了井里想看看水泵那里坏掉了,水泵没坏而是电线头断了漏电。国华父亲这一跳,跳进井里而跳不出井外,被路过井边的村里扛着锄头看田的人看见,村里人把他捞上来身体僵硬的、没救了。
父亲走了,家的天没有了,一家人笼罩在悲伤中久久走不出这种意外,弱势而不多说话的姆妈,有着家族遗传的神精病复患了,几天间头发全白了,不吃不喝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在村子前后左右游荡,嘴巴里嘟噜着父亲的名字:“到那里去了,天黑了还不拢屋!孩子们等着吃饭哩!”总是静静的坐在村子后面的小溪石板桥上,两眼呆呆地望着流淌的溪水,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叨叨不休,村里人都劝她回家,她说,我等老男人呷一同回家。国华上前去扶着姆妈,轻声细语的说:“姆妈,爸在家等你,叫你回家吃饭。”国华姆妈认得三个孩子,自己生的母子连心,只有三兄妹站在姆妈面前,她才知道安安静静的脸上才露着慈祥的笑。姆妈最听国华的话。
国华奶奶哭瞎了眼睛,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饱受了小时候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的人生三大悲咒,泪水早就干巴巴的。好在国华的大姑在隔壁城市里军工厂上班,家境不错,回来帮着国华把父亲送倒大山里葬下。带走了瞎了眼的奶奶和发病的姆妈,讲在她那边送医院治疗康复。叮嘱国华兄妹们读书的开销她也管,有什么事情打电话。本来姑爷叫这一大家子到隔壁的城市去,大姑说房子不够住,说侄儿侄女们有这么大,可以照顾好自己,他们在经济上多出点就好。
我也想起了国华那段时间回到学校总是魂不守舍的,课余时间总是找不觉人影,一次我特地在下晚上自习课,悄悄的跟在国华身后,吃力的爬上了学校后面的东山顶上,一株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老樟树下,国华默默坐在树蔸露出的老树根上,眼睛里有泪水,用衣袖口擦红了眼晴。我无声无息的上前递过几张口香纸,我不晓得用什么话劝住他,只是蹲下来陪着,眼晴望着山腰中的寺庙,心里在祷告庙里的菩萨保佑国华家人快乐长大,再也没有灾难再也没有伤害。
“我不考大学。回家把妹妹弟弟带好,让他们读好书,考进大学。”大半天了,国华对我说出来这句话。
“你想好了。这可是一辈子啊!”我劝的话语出不了口,只能是说出这句平淡的。
“我爸走了。我是老大,又是个男人。把弟妹带大,孝敬好母亲,是我以后选择的路。”国华坚定的口吻,我看到了国华失去了光泽的眼睛又有了光,我肃然起敬。
国华进了考场,没有过分数线。村里无人时他悄声的告诉我,他胡乱胡编乱造的交了试卷,要我帮他保密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不要吭声。
“国华,你不读书。回村,你能干啥?”我担心着国华。什么也不懂,家里没什么亲的人帮到他。
国华大半天没有吭气,眼睛里有层雾是朦朦的,红红的,有泪却流不出来。后来他才说:“唉!”长叹一声,又说:“我学种田。把家里几么田种好有饭吃就好,莫饿着妹妹和弟弟。”
“那也不行啊!家里开销怎办?要钱的,种那点田又赚不来钱。”我晓得我父母在家没事,累死累活的种了十多么稻子,送我俩兄妹读书都困难的。农闲时,合伙村里人到外面城市做点苦工赚点可怜的钱补贴家里。
国华诡异的爬在我耳边说:“我回村,酿酒。把我们村的酒做强做大。”
“笑话。你会酿酒吧?酿酒人要会喝酒。你喝水还差不多!”
“我会学。再讲,我从小看过我奶奶酿过酒呢?”国华说。我还在担心,酿酒不是男人干的事,在村里,都是那些老婆娘们干的女人活。国华看我还在担心,拍着我的手背说:“把心放到肚皮里,莫担心。再说,我奶奶还在呢!我奶奶有酿酒的秘方!村里的酒哪个有我奶奶酿的好。我干得好这个,比你读大学不差的。”
国华送我到省城读书的时候,俩人抱了抱,他伸出手掌在我头上拍了几下。“安心点读书。下次回村我请你喝我酿的酒。”
国华在村里的一些事情,他久不久的写信告诉我。
他讲,刚回村那段时间很难很苦,心里在经历过这些变故很苦闷,回村不晓得怎么样适应以后的环境。总想着事情在屋前屋后山沟沟田头地角转悠,遇到村里人要理不理的。村里有了闲言闲语,说着国华没考上大学,神经有了刺激,是个不太正常的人。
他告诉我,他会酿洒了,开始做的酒乱糟糟的,又酸又烧锅的,连酒糟喂猪喂鸡都是牲畜也不吃。后来,他奶奶在大姑陪着回了几次家,将家中传下来的有些发黄而带着霉味的秘方本子,给了她并手把手教会他怎样选择杂粮,浸泡,蒸煮,冷却,多少食物放多少自己采的山草药自己做的酒曲饼,蒸酒的诀窍火力旺与少,出酒率多少才换冷却缸的水,水又用后山溪里那个地方的水。反正,他现在酿的酒是周边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买她的酒很多,有时候要预约才买得到酒。他的生意不错,有能力让妹妹弟弟安心读书,这几年里,他也不用大姑妈补贴了。
我大学四年里从未回过村里,在城市里要打零工赚学费,生活费,家里面并不富裕,父亲母亲还要管着家又要管着弟妹读书。
国华一直和我通着信件,他告诉我,他学会了种田,家里面几亩田他是种着懒人田,村里人育秧苗、弓着个腰一蔸一排一行的插着秧苗,一个人腰酸背痛的只插上三四分田。他就将种谷浸泡发芽直接洒到整理好的田中,还说叫“撒播。”村里人种田是赶着牛扶着犁翻起田泥巴一道道风景,然而用铁耙将犁过的泥巴耙得平平整整的才插秧苗。国华在头年秋天收完稻子后,将田里的水堵得满满的,放上鱼苗,有了杂草丛生被鱼啃光,鱼在田里把泥巴拱得松松软软的。他在“撒播”前,只将水放完鱼拿出再放入鱼塘,把田硬上腐烂的草用镰刀割尽,堆放一起烧成土火灰,在秧苗生长期撒入田里当家肥。在田里用家中的木梯拖一篇,就撒了种子。
村里人奇怪的看到国华这样子种田,讲怪话的又多了。有人说,国华神经有病现在癫了。有人说,国华读了几句书读懒了。
我写信给国华,讲农村里就这样,家长里短的,闲言闲语,近都慵作。不要管哪些!做你喜欢的事,哪样做好就哪样做。反正,你吃着自己的饭,与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国华讲,他年年丰收,禾苗长得好稻谷饱满,又轻松省事。村里人都跟着他这么做,嘴巴上说着他的怪话。
国华说,你读了几年书,是城市里人了,村里卖了不要了吧!我现在学会喝酒了,一天三顿都要喝几杯。我说过。你回家,我请你喝我酿的酒。什么时候回家,我家的酒等你喝。
十多年,我在离开这山青水秀的小村庄,日思夜想渴望着回来这里有许多童年趣味的地方。带着老婆,三岁的儿子走进了这个想忘记又忘不掉的故土。
国华来了我屋里,老远就喊了。“我国华酒癫子来了。你个狗吊的也晓得回家。我想死你了。”我看着国华,眼眨毛还是那么浓,那么粗。只是眼眨毛长了许多,脸色黑黝黝的发亮。身材还那样,没变单薄长高了点。说话粗声粗气的,嗓门高了许多。我俩拢住肩抱在一起,久久没有松开,我捶了捶国华,说“不错,身体结实了。地地道道的农民味。”他说:“不对哟!我现在是农民企业家了吧!“国华”酒厂厂长。”
我笑了笑,说了声:“美的你。”介绍了我老婆,儿子。我老婆说:“国华吧!我认识。”
国华摸了摸后脑勺,莫名其妙的说:“搞癫了吧!你这靓,哪能认识我个山里蛮子。”
我老婆说:“信里认识的。你这些年和我老公眉来眼去的,恋爱信一大把的。我都看到了。”
国华笑着就不好意思。说:“弟媳妇莫乱讲,我和兄弟是发少。让村里人听到,又得讲我喝了酒发癫了,不好听。好歹我也是个农民企业家。”
国华讲晚上到他屋里吃饭,我妈讲你一个人难得搞在这里吃了。国华讲,我发少回来了,我欠着他的酒,讲到他屋里去喝他酿的名牌“国华”酒。他要镇子里搞点农家菜好下酒,叫我带老婆儿子一起去。
太阳落下西边头的晚霞里,天还有点灰灰亮。我跟老婆到了国华屋里,儿子被我妈妈留在家里,讲要疼下孙仔。国华家里仍然是那座老瓦房,屋顶上添了许多新瓦片,厚厚的排在屋顶,外墙重新刷了一遍,看起来很不错。屋内修饰得干净明亮,应尽应有的电器、家俱俱全。堂屋里那张老式圆木老桌子是我熟悉的,我叫老婆坐在椅子上,老婆摸着堂上有点黑溜溜的椅子,说:“好东西。老古董。木质是黎木的,保存得这么好。这桌子…值钱啊!”我知道老婆知识面广,家庭殷实,懂得很多。
村子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狗仔、牛牯子、马面一起来了,国华叫过来的。我们招呼着坐下来,我发着烟,大家是老烟民,抽得堂屋里烟雾缭绕。国华抱着两坛子印着红花花的字体“国华”酒,在堂屋里,他跟我老婆一样,皱着眉,说着:“笑面虎,酒圣,酒圣,莫抽了。喝酒。”
我一怔,不晓得他在说谁。国华指着村子里的三个发少,说:“介绍一下,狗仔叫笑面虎,喝酒了你莫看他笑得欢,喝起来不要命的。牛仔是酒圣,马面是酒仙。”国华放下酒坛子在桌子上,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是酒鬼。村里人讲我四个人是共穿一条裤子还嫌肥,他们三人在我酒坊里帮忙,我开工钱。”
老婆看到桌子上的酒坛子,上前看了看坛子上的包装,说:“太土了。名字好!“国华”,中国华夏。有霸气。”
狗仔说:“霸气个屁,是国华的名字,人象个狗熊似的。”
牛仔说:“国华喝几杯马尿,象泥湫似的滑溜溜的。”
马面附合着落井下石。“等下,你看国华喝几杯还是“国华”吧!”
国华晃了晃脑壳,对我和老婆说:“你看看,没文化多可怕。说话都不溜!”转身对狗仔牛仔马面说:“莫说我了。摆菜、酒杯、碗,喝酒。等下还说得出话舌头不卷我服你啦!”
“国华”酒坛盖子一掀开,一股股浓香的酒味往外冒,使得整个屋子里被酒香味笼罩着。老婆吸了下鼻子,脱口而出:“好香,好酒。我今天要喝几杯。”我知道老婆会喝酒,高度酒能喝个两瓶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端起酒杯,国华就说:“老伙计们,酒,有人碰杯。才醇香。”
狗仔牛仔马面附合着说:“国华的口头禅。酒,有人碰杯。才醇香。”
我不善于饮酒,无奈这个场景这个气氛。无奈的举起了杯说:“来,伙伴们。干!”
“好酒。”老婆早早的一口喝下整杯酒,舌头在嘴唇边舔了舔。还在说:“过瘾。”
国华放下酒杯,对我们大家说:“我唱几句欢迎发少回家。”
杯中酒,情中情
玩的都是真感情
你不醉,我不醉
马路牙子谁来睡?
你不喝,我不喝
我酿的酒往哪搁
花生毛豆摆上桌
举杯欢迎咱大哥
那晚上的酒桌上,我虽然不善于象国华狗仔牛仔马面上豪饮,喝下几杯后,脑壳晕沉沉的,我不喜欢酒的味道,但我还是喜欢酒场上这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气氛。我指着国华说:“还不讨个婆娘,做寡公啊!”
狗仔告诉我:“他有啊!三歺陪着呢?”
牛仔红着眼睛,舌头根吞吞吐吐打着卷:“国华,有…有…老…婆,酒是…老…老婆。”
马面半醉半醒的说:“老伙计,你不晓得。国华常说,这辈子不讨婆娘了。喝两杯睡到天大亮,好爽的。”
我问国华在班上读书的香玲,他们俩怎么不在一起,读书时候香玲就喜欢国华,班上人都知道。
“香玲来过我家。嫌弃我穷,又有弟妹要管。讲我妈是癫婆,还有老奶奶。她走了做了别人的新娘,新郎不是我。”国华眯着眼睛,一口喝下大杯酒。
我们几个人在一起拼起了酒,我醉得不行了,我老婆顶下了我,把四个人喝得扒在桌子边沿呼呼的说着不着调的醉话,从开档裤说起,又说到了我不在家里面的故事,口无遮拦的相互掀起对方不好公开的丑事。
回到家里,我知道老婆是搞营销专业的,叫他帮帮国华,在“国华”酒的包装、商标注册、专利及销售。帮国华做出品牌做大做强,讲是国华放弃学业后想做的希望。老婆说晓得啦!你不讲我也有这念头帮着你这个发少。
后面老婆的闺蜜帮着国华策划,又帮他引资筹建,“国华”酒厂搞得规模有点现代化工厂的样子。“国华”在省城有销售中心,“国华”酒驰名省内外。
我家里没有什么人了,父母已经过世好几年,葬在离国华不远的地方。我去了父母坟墓上,坐在草丛中,想跟父母说说话。讲在远方的我,没有一个家,好想有父有母的家。自己就象一个过路的大雁,停留片刻,又不知飞往何方,好茫然。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凄凉的哭声,象是在国华坟墓边。“儿啊!你命苦啊!我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在这里也好,陪着你父亲。好好的。等我…”我知道,国华七十多的癫妈妈还在,癫病好了许多,听村里人说起,他母亲天天拄着棍子来国华和他父亲坟墓上看看,哭几声,说着叨叨叨的话语只有她自己知道。
中午我叫了狗仔牛仔马面到镇上的酒店,喝的是瓶装得很高档的“国华”酒。小时候的伙计们告诉我,国华虽然没有讨婆娘,后来酒厂生意好起来,帮弟弟妹妹在城市里工作的地方买了房买了车,他仍然住在村里老屋里。酒厂在镇上,国华天天骑着个破摩托车来来回回的。狗仔告诉我,国华有个相好的,在山的那边,叫三水,有两个女儿。一个叫大水,一个叫小水。他们偷偷摸摸十多年,我们几个叫他俩结婚,国华总是讲,他与水有缘又有祸,水给了他的“国华”酒,他如果与三水结婚了那就是祸,还是家里三个水,不淹死他才怪。还讲三水要他戒酒,国华说,我喜欢了一辈子这杯,你说戒就戒得掉的。他讲死也不戒酒。
牛仔也说,三水对得起国华,将大水小水过继到国华户头下,讲农村里名份不名份的,年纪大了不象年轻人,从前没领证的大了去,反正国华对她娘仨好就行。国华也可以认真的对三水,自己的老屋不维修,在山的那边三水老屋里建了新房,三层的别墅样。把大水小水养大读书,还不肯让大水小水到外面工作,要她们回酒厂学管理,讲女孩子在外面不放心,在身边安心。
马面说。国华发少有情有义,那天晚上,山区下暴雨,三水发烧感冒,国华喝下几口酒,冒着大雨骑着病秧秧的摩托车,歪歪扭扭的想到镇子里接医生,在一个转弯的山边,大水吞着土块成了泥石流把国华推着连摩托车滚进山底的溪流,裹着树枝、泥石、横浊的水流到梅溪河。被河滩上的树杈挂住才没到了下游。
我举起酒杯,对着狗仔牛仔马面说:“这杯酒,“国华”酒敬国华。伙计,走好。”将这杯“国华”酒撒到酒店的地板上。
“国华,水也成了国华,水也毁了国华。”狗仔牛仔马面同声说,将手中的“国华”酒倒在地上。
又一杯酒,我们几个儿时伙伴举了起来:酒。有人碰杯。才醇香。“国华”,来,干了这杯…
简历:李国球。是个爱好文字游戏的小老头。八十年代,曾在刊物上发表过一些小说,散文,诗歌。现退体了,24年又重执文笔,写点过去了久远的生活经历,在各种网络平台上发出原创作品一百多万余字,诗歌四十余首。4月份获北京文化传媒有限公司颁发的“中国文化摆路人”荣誉证书。9月份参加湖南红网“我们的脚步”主题全国文学大奖赛中荣获优秀奖。6月,7月在(桂林日报)上发表两篇小说《小大人》,《后爸后妈》,11月份又发表一首诗《初冬》。现为湖南红网佳作天地版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