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

不系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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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村民小组要修一条路。
路是早就该修了。
因着新农村建设的东风，从乡里到村里的道路三四年前就是宽阔的水泥路了，大小车子跑起来又快又稳，而进出王家组那五六百米的路却又窄又烂，连摩托车行驶都艰难，给人的感觉是落后了一个时代。
王家村民们不甘于落后，都念叨着赶快修路，王大炮就是其中的典型，逢人就指天划地，说修路自古以来是至善大德，谁承头谁出力谁出钱就是积了阴功，今世平安来生富贵什么的，末了还加一句：谁承头把路修好了，在村口路头立碑，刻上其名字，让他万古千秋！
在场的男女老少自然都附和，说是的是的，应该应该，毫无异议的样子，一致宣称，路一修成，要立碑，凡出头倡事、当事有功者，其名字都刻在上面。
但修路首先要有钱，大把大把的钱，大家估一估，都说可能要十四五万才行。
王家组上各户人家不缺衣，不少食，但有钱的还是太少了，大家都自称“穷得打簸箕”，这大把大把的钱到哪筹去？
王大炮只会种田、栽菜和做点泥工活，筹钱的事自然没辙，所以一谈到如何实施修路工程，他就无语了，只顾躲到旁边点烟吞云吐雾去。
但箭已上弦，自然有人会在关键时候出面筹划。出面挑头的是王家村民小组的组长王志华。
王志华年方四十，任组长已经好多年了。作为村民小组的头儿，他召集组里一些骨干分子，挥着大手说：咱们王家这么多年来没搞过大事，这修路是千秋大业……活人不能让尿憋死，钱是可以想办法的嘛！……我们村旁路边有块田，地理位置好，那是可以出让给人建房的嘛，哪个要那块田建房，出点钱给组上修路就成。
大家都想用那块田建房——那块田的位置在乡里通县里的要道边上，是眼中的宝贝心里的大肥肉，真的太好了。
大家各自在心里盘算，深怕别人抢了先。
但谁出得起钱？谁又舍得出这份钱呢？
王大炮也动了一阵心思，末了坦然，摇着头，说，算了，我们大伙儿想也是空想，有力量的人家自己报价吧。
到了最后只有王卫东报了价。
王卫东是王志华的侄儿。近年来在外捣腾这捣腾那，从头到脚光光鲜鲜，好像混得可以。
他出的价是七万。
并且说，田若给他，七万之外，他再捐一万用于修路。
都说七万价太低，但王家百把号人里边谁也出不起更多的钱。最后也没召开全组的大会，没有大家签字或举手通过，王志华就宣布了结果：田给王卫东了，代价七万加捐款一万用于修路！
他附带着说：修路的钱还远不够，想法子找上面要一点！到时再策划一下，路修好后请各方面出席剪彩仪式，庆贺的红包、大家的捐款赞助总会有一些的嘛！
便做工程预算，大家议了一下，说钱难搞，真难搞，紧一点是一点，先确定造价为十四万。
王大炮说，十四万就十四万吧，我泥工活儿还能行，大伙儿能做的也可以到工地一齐做啊，有钱就给点工钱，没钱不给也没关系。
大家都说要得。
于是招标、发包。
很简单地，修路的事王卫东包上了。
王志华强调说，我们王家一祖同宗的，人家王卫东又是出了八万块钱的，还能先垫资施工。让他承包修路，这绝对没得什么说的！
不好反对，也没人明确反对，也就这样了。
没几天工夫，王卫东就带着一支施工队伍进场了。工程进展迅速，也没叫王大炮他们帮衬点泥工活，前后只三个月，路就修好了，宽阔，扎实，很是不错呢。
不过，王卫东提出，路是修得很好的，但据实核算，发现原来的预算不精确，十四万不但不赚，还亏一万了，如果筹到了钱，该让他不亏钱才是！
大家都没做声，只有王志华眨巴着眼，表了态，说：我们王家一祖同宗的，这个肯定好说！只要有钱了，就不该让王卫东亏嘛！
又说，我找路子到上面搞点钱来，另外择日举行剪彩仪式，向各方面发请柬，争取弄红包和捐款！
有人提出：修路是大事，说好了的，村口路头上要把功德碑、记事碑树起来，凡出了力出了钱的全部要勒石铭记！
王大炮声音洪亮，说，钱的来路和去向也要在上面有个交代。
王志华和王卫东都笑了笑，说，那当然，那当然！
很快地，王卫东就把那碑立起来了，两米高，三米长。
当然还是无字碑，等待着填充内容进去。
王志华也很快筹到了一笔钱。钱是村里专项拨给王家村民小组的。村里的钱当然是乡里来的。乡里的钱是县里拨付的新农村项目建设经费。
王大炮不知从哪听说到的，反正把它到处传开了，说是村支两委有干部透露，给了王家村民小组八万。
真要是八万，那是够大方的了。
一些心眼明亮的人暗里说，大方有理——村委主任不是王志华的姐夫么？村支部书记还是王卫东的妻舅呢！
通路剪彩仪式也于年底如期举行了。村子里所有在外忙碌的人们都回来了，王家在外工作的男男女女，包括媳妇、女婿都被邀请了，周边村组、单位也被邀请了，乡、县领导也被邀请了，王家一些远近同宗也被邀请了……
来宾众多，庆贺仪式规模宏大。
来者自然都得备礼，一大把的红包晃人的眼。
二三十桌酒席，热热闹闹从中午持续到晚上。
热闹过后归于冷清。
年轻和有能力的人都在外头忙碌讨生计，村子里平常人气稀薄得很，难得碰到一起，一些事情和疑问也就被挂起来了。
王大炮他们自然关心组上收到的庆贺红包及赞助捐款，据一些经手人员估算、统计并透露，有十五万之多！
十五万这个数压在王大炮心上放不下，他到处嚷嚷，认为这个数要澄清澄清了。
清明节大家都回了家，都自然关注起村口路头那块碑了，碑上应该记载事情、彰显功德，可没见到上面有一个字啊。
祭扫了祖坟后，不少人在村口路头的碑旁集聚了，其中包括了王志华、王卫东。王大炮便直截了当地问他们：前后总共弄到了多少钱？是如何支出的？
王志华皱着眉，咂了咂嘴巴，说，收到的捐款、红包不多！上面也来了几万块钱，但暗里付出的成本很大，所剩无几。
还摇着头、叹着气对提问的说，大伙儿不管事，自然不知道事情有多难！咱王家这么大一件事，村里、乡里、县里和相关单位不支持能搞好？要得到这支持总要出些油盐米面……不要想着收入了好多，有舍才有得！这里边有些不好说的事嘛……一祖同宗的，我还会咋地不成？
王卫东则说得很简单：我怎么知道？我只要我的工程款，十五万，别的我不管。
于是，大家就只有垂下头不言语了，剩下的是心里边的重重疑惑。
王大炮他们暗地里有人分析并传说：王卫东名义上出了八万，实际上根本就是一分钱都没出，却把那块黄金位置的田拿到手了！而且还在工程中赚了钱。上面给的钱，加上红包、捐款，修路之外还余七八万。钱哪去了？王志华灵活处理了呗。
大家都认可这种分析和传说。
认可这种分析和传说，大家就知道那碑上为什么迟迟一片空白了。
一年过去了，又到了清明节，王家人祭扫祖坟走过路口，又关注起那碑来，发现上面有了鬼画桃符似的三个黑色大字：不要脸。
都说，那三个字是王大炮涂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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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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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霜

路是好修，关键是修路前的各种扯皮和封建mixin、诅咒等带来的畏缩不前；修好后，各种为既得利益时的争夺对人性的揭露和展示又让人无奈。
小说蛮好的，语言明快幽默，主题和思想充满正能量和应和了我国当下的主旋律。当然，城乡的各种差距，读书人与文盲、法盲间的各种沟通上的隔阂。也是无可奈何。还是共产主义社会主义好，九年义务制教育，让我国少了很多文盲和法盲。也就少了很多荒诞事。

不系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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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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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丽影

唉，即使再公正、再透明，也有人怀疑有猫腻，况还没真正公开，不管怎样，路修好了，总是好事，王大炮既然没能耐，也不应该在碑上刻那样有损人格的字哈。

不系之舟

清秋丽影 发表于 2025-2-24 0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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