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冷开水”与“凉开水”

不系之舟 · 发表于 2025-3-5 09:08:24

本帖最后由黄皮人于 2025-3-6 04:45 编辑

【编者按】非常有趣的一篇文章，令我这个在北京生活了近40年、如今仍然操着南方口音说普通话的人汗颜！敬佩老师日常生活中和细微之处，知错必改。可以想像，在大家都说方言、只有少数人甚至个别人说普通的环境下，是多么不方便呀！甚至有时是尴尬。这倒使我想起了我的语文老师，当初在课堂上坚持用普通话教学生，大家感觉耳目一新，后来我俩成了忘年之交。作者语文流畅，诙谐，生动，在不长的文章中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信息量大，意义深刻。期盼老师以后多多发表佳作！（黄皮人）

         “ 冷开水”与“凉开水”

      言语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个人无形的身份证。对这一点，我体会很深。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大热天，我平生第一次到了北京，口渴难忍入住宾馆，见服务员提了暖瓶进来，我张口就问：有冷开水吗？
      服务员一愣，一脸茫然地看了我半天，然后冲我道：南方人说话真是奇怪——开水就是开水，哪来的冷开水？我想你指的是凉开水吧？
      这下可好，真让我愣住了。说“冷口水”违法了吗？我这个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毕业生一抓脑袋，立马就觉察到这问题可粗了：普通话里“凉”与“冷”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啊，程度不一，根本不能混用，“凉”可以与“开水”相配，“冷”只能跟冰呀雪呀什么的共处嘛。
      我不由得红了脸——北京真让人害怕呀。一直以为，我是科班出身，当了那么多年的语文老师，外人面前破口而出的怎么说也是所谓的“国语”，乡土气息应该是消除殆尽了，可几个字出口，就丢尽了颜面，拱手将一张“南国土冒”的身份证让人家看了个明明白白。
      我是语文老师，我是学汉语言文学的，在普通话上不说别的方面，连用词都还成问题，这还了得？为此，“冷开水”便成了我心中深深的痛。
      于是，操练国语成了我的日常功课。其实，对我而言，练国语不是什么新课题，但跟以前完全不同，这回多了几分自觉、深入与扎实，绝不是往日那种自以为是和应付了事了。
      八十岁的人学当吹鼓手，我在别人善意的嘲笑中，呲牙咧嘴、咬牙切齿地练习开了，不分场合，不分对象，我全天候咬文嚼字说普通话……很多很多的地方是从零开始——岂只是从零开始，简直是从负数开始，因为方言在自己口中已形成了几十年的积淀，那些与普通话相背的地方就成了障碍物，就像习惯了说“冷开水”，“冷”就成了“凉”的障碍一样。
      往往是这样，认真起来了，才知道事情是多么的困难与复杂。操练国语也是如此。把国语操练好，岂只是要将“冷”、“凉”之类的概念、词语分别清楚，还有一个普通话语法的问题要解决，而最大、最不易攻克的难点在语音、语调方面。
      比如声母吧，我们的方言语音中没有翘舌音，我们打小就没念过什么舌尖后音，舌头怎么也翘不好，发出的音总是怪怪的。好不容易摸着了一点道道，到了实战，却又是该翘舌的没翘，不该翘舌的倒是翘了，舌尖是伸是卷跟不上趟，于是，往往发生完全大倒反的现象。为此，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分不清顾不及的情况下，一律翘舌。结果，妻子听我一说话，就笑道：胖舌头广播电台开始广播了。
      韵母也难。因为打小对普通话里的大部分前鼻韵、后鼻韵汉字没留心，方言语音中除了少数几个汉字外，又都不发后鼻韵，后鼻韵便差不多是我们的盲区了。可偏偏这一点是国语的敏感部位，于是后鼻韵的练习自然就成了一个主战场。为了找到音在后鼻腔里形成的那种共鸣的感觉，我仿佛时时在学牛儿长哞。一开口说话，便是嗡声嗡气。同事开玩笑说，不得了，得了疯牛病了。或者说，了不得，鼻窦炎越来越严重了。
      这些我当然都不必去理会。如今我开始大肆操练国语几年了，国家推广普通话的工作也一再往前挺进，明令教师、公务员、新闻媒体工作人员须拿到相应的普通话等级证。我想，这是一件大事啊，——中国人连自己的国语都说不好，像话吗？
      遗憾的是，在各方言区国语操练的环境大大欠缺。拿我来说吧，周边工作和生活的人都不说普通话或说起来比我差得多，我就缺少了一片广泛吸取营养的土壤。而对大伙而言呢，就没有互补、交流、资源同享等方面的便利。一言以蔽之，也就是我们生存在一片国语的“青藏高原”上，因为氧气稀薄，所以我们口中的国语便总是畸形儿、小不点，好难健康成长。
      我向往着北京，毕竟那里是一片国语声，京腔京韵好动听。而且，我一开口，就马上有人指出，不能说“冷开水”，只能说“凉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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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人 · 发表于 2025-3-6 04:30:01

言语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个人无形的身份证。对这一点，我体会很深。--点赞！

黄皮人 · 发表于 2025-3-6 04:32:24

开水就是开水，哪来的冷开水？我想你指的是凉开水吧？--这就是南方人与北方人的语言区别，我是南方人，深知“冷”、“凉”与开水的搭配，方言的含义大不相同。

黄皮人 · 发表于 2025-3-6 04:44:26

非常有趣的一篇文章，令我这个在北京生活了近40年、如今仍然操着南方口音说普通话的人汗颜！敬佩老师日常生活中和细微之处，知错必改。可以想像，在大家都说方言、只有少数人甚至个别人说普通的环境下，是多么不方便呀！甚至有时是尴尬。这倒使我想起了我的语文老师，当初在课堂上坚持用普通话教学生，大家感觉耳目一新，后来我俩成了忘年之交。作者语文流畅，诙谐，生动，在不长的文章中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信息量大，意义深刻。期盼老师以后多多发表佳作！（黄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