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时代

甲申 · 发表于 2019-6-16 23:24:41

甲申/文

刘备，关羽，张飞。小黑子最欢喜的历史
嚼着馒头看屋檐下的日出
能高过屋头
高过眉梢和枝头
喜鹊盘桓，能紧握住声音。从白天奔跑到黑
夜里，都是暗灯。石头踏过石头
老人在拉一条杆子
老人在拉二胡
小黑子最喜欢的故事
比谁都唱得清亮
稻子疯长的诗情画意，瘦高的
随风摇曳
沙沙响

小黑子讲义气。跑江湖的剃头匠
和影子是知己
土地匍匐在码头。搬运货物的年轻人和别人看日落
大戏院总有洋人和电影
皮影是弄堂里的旧情人
老人殁去，二胡的弦被风割断
小黑子的影子成了一张皮，失魂落魄

从下雨天开始就躲在弄堂里
屋檐下不再有日出那么古典
像一个摩登女子
却不是旧相识
小黑子很土，和二胡，和一杆箱子入行武
“刘备匡扶汉室”
“关羽义薄云天”
“张飞奋勇杀敌”
——漫山遍野皆河山，时光很念旧的
小黑子白了头发
学会用到杀鬼子
一抹日出，等着高过山野的石头上
麦子托起太阳
蓝天是幕布
眼睛是最美的影子

骑自行车去。小卖部里有电视机
小黑子变卖旧衣衫，旧眼镜，旧三轮
不卖旧故事
“那是我年轻的时候哩”
很年轻，嚼出雨水来
燕子啭呦在屋檐，还是那个背影里驻留的小老头
他老去
他从童年背诞时光
老人在拉一条杆子
老人在拉二胡
过时了……
——不，你还没老

这真是好留恋的旧时光
弄堂，青苔，稻草人……
皮影在一张含泪的夜光里，瘦骨嶙峋
小黑子把自己活成皮影
没人拦住他
日出就那么干巴巴
也那么美了

2019年4月11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