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楚仪 于 2021-2-2 22:09 编辑
【编者按】这是一篇叙事、抒情融为一体的情感小说,“月亮心”为题,拟人化手法给予小说朦胧之美。以诗意化的境界“一抹夕阳”开篇,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美不胜收。富含小说三要素,又兼具散文诗优美绝妙的语言。以“我”第一人称视角,洞悉小人物“李阿姨”处境:独居。保姆“岫月”的为人处世。人物形象生动传神,情感细腻,耐人寻味。行文结构如涓涓细流,自然流畅,一气呵成。此外,作者善于观察视角细致入微,巧妙截取具有代表意义的场景,如“忘拔家门钥匙”“李阿姨丢钱两次风波”等片段,侧面烘托岫月高尚纯洁的品性。“只留下岫月未完的哭腔”读到此处,不觉泪目,这个姑娘一定有难以名状的难言之隐,惹人怜惜。最终,揭开一系列事件的发生,皆因李阿姨患上了人类至今难以攻克的顽疾——阿尔茨海默症,即俗称的老年痴呆症,令人痛心。小说以小见大,笔触细致入微,传递着浓浓的人间温情,引起读者共鸣。以“奇怪,她只认得岫月。”收尾,言有尽,而意无穷,点名主题,引发年轻人对老人生活的思考与关注。关爱“空巢”老人,不仅是家庭问题,更是社会问题,具有深远的社会意义。佳作欣赏,敬茶问好作者,期待精彩继续。建议精华。【编辑:明月心心儿】
一抹夕阳投射到轮椅上,又轻轻涂抹了李阿姨满脸,阳光并未让那张僵硬的老脸流露半分生动。她眼神飘渺地投向远处,那个极远极远的地方是哪,只有她自己知道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李阿姨是我们家老邻居,自打几月前患上老年痴呆后便逐渐丧失了独立生活的能力。 “田老师,下班了。”推着轮椅的岫月笑嘻嘻地和我说话。 “岫月好啊,陪阿姨出来打望啊。”岫月是个好姑娘,这次李阿姨的儿子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找到她,托她继续照顾李阿姨。看着笑靥如花的岫月,不由想起许多事来,这些事零零碎碎地在我脑海里转悠,就象在昨天。 第一次认真记住岫月的模样是一个傍晚。生涩的敲门声断断续续,有些胆怯又有些焦急,刚散步回家的我弄不清此时来者何人,心怀疑惑地开了门。一张笑盈盈的脸向着我,手里拿着我的房门钥匙。“田老师,你的钥匙忘拨了。”“哦,是的是的,回来时手里拿着东西,只顾放东西忘拨钥匙了。”不由心里一动,这姑娘挺好的。她是李阿姨家的保姆,来李阿姨家个多月了,我从未仔细关注过她。只因我素来难以很快接受一个陌生的人,也就更不愿去过多了解。再次打量她的模样,二十来岁年纪,圆脸 ,粗眉大眼,脸红红的,脑后随意蓄着马尾,说不上漂亮,但看着挺精神。感谢岫月,幸得她及时告知门上插着钥匙,阻止了不可预计的不安全性事件的发生。我用后怕的程度来与岫月的行动相比对,顿时,她在我心里变得十分美好。闲空与李阿姨闲聊听她说起岫月能干时,我也会随声附和几句。 李阿姨的儿女均在外地工作,老伴过世后她不愿随儿女一起生活,于是一直独居。她今年八十一了,说话做事倒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年岁愈大,又患有高血压,儿女们不放心,私下里商议为她请了保姆。我相信有了岫月,李阿姨的生活一定安逸多了。 通常周末的时候我便会彻底大扫除,拖地抹灰洗涮,然后开着门,让风裹走多余的水份。劳动累了的我斜依在沙发上眯缝着眼看电视,这时,李阿姨唤了我一声便进了屋。我起身让坐,却发现她的神色极不自然 ,不似平时那般平和,象有什么要紧的话说给我听。 “小田,告诉你罗,今天我丢了钱,五十多块,买东西剩的放在包包里的。” “上街遇上小偷了?”我顿时警觉起来。 “不是,回来我都还看见在包包里,这时候没看见了。” “是不是记错了,兴许放在别的地方?” “没记错,我怀疑是不是岫月拿的。”这话从李阿姨嘴里钻出来,我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这三个字被我强忍着吞下肚,毕竟不能这么决断地说出来,得与老人分析下具体情况。 “岫月也来了几个月了 ,从来都没少过东西吧,或许是你忘记放到别处了。” “不会,我记得放在包包里,应该是她,家里又没有别人,她家里困难得很呢。”李阿姨不爱听我说这些,叨叨着回去了。 接着我听见岫月的声音,一会儿又没了。我再次投入到电视里,对门一片安静。 总觉得这事没完,老人家的记忆总是停留在某些事上,翻来覆去地研究。但凭着我对岫月的好感我非常不愿意将她与此事关联在一起。岫月看见我时仍是很礼貌地唤我,她的脸总是红红的,笑容就象印在脸上。但我从与李阿姨的言语中已察觉出她对岫月越来越多的不满,她应该从内心里认可了自己的观点,岫月拿了那五十多块钱。这五十多块钱一次次被李阿姨拉扯到耳朵边,我感觉耳朵已经对五十这个数字过敏,上班或是买菜,若有人提到这个数字我就十分的不爽。 “这次是两百块呢,我放在桌子上的。”半月后的一个清早李阿姨敲响了我的门,一幅神秘而气恼的样子。 “啊?真的啊。”一次次的丢钱事件让我不得不颠覆自己对岫月的好感。“是啊,家里又没有别人啊。”我开始同情李阿姨,岫月已在我的心里转型成一个利用做保姆之便专偷主家东西的不良之人。我的有色眼镜从不轻易加人,但是岫月这样做实在太过份了,明摆着欺负老年人嘛。我帮着李阿姨出主意,要她注意着自己的钱,最好是锁起来,看后续的状况,如果还有第三次就让她走人。 一旦觉得哪个人不好了,就再也不会用真诚的善意去相处了。于是每次岫月唤我,我都只是敷衍地笑笑。岫月的神情有些尴尬,她一定知道李阿姨告诉了我。这样也好,希望她能有所收敛懂得自省已过,以后别再干这不光彩的事了。 “阿姨,我走了,你自己保重。不过我真的没拿你的钱。”又是一个大清早,只听见岫月在门外嚷嚷。 “算啦,你家里困难和我说一声就好,可不能这样,我的钱也不要你还了。” “阿姨,我真没……”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只留下岫月未完的哭腔。 我不打算开门去看,岫月肯定死性不改 ,要不然依李阿姨的脾性也不会让她走。她两人这一嚷嚷,估计邻居们也都听见了,有些遗憾,岫月还这么年轻,名声可是一辈子的事。 经过岫月的事,李阿姨非常固执地不愿再请保姆,甚至因为这事与子女们大吵大闹,我不明白,其实子女是为她好,可她似乎铁了心,性情也比从前暴躁许多。她儿子临走时拜托我平时帮忙打着点招呼,他说会尽快和他姨娘沟通,看是不是能搬过来与他老娘同住,相互有个照应。他姨父去世后姨娘也是独居,且姨娘同他老娘感情很好。 没多久,小李阿姨真搬过来了。两姐妹在一起挺开心,一起做饭一起散步。小李阿姨比她姐整整小了十五岁,身体还好。有时候两姐妹一同来家里坐坐,同我谈她们俩的过去,挺有意思的。暗地里羡慕,若我要有个姐姐该多好。 “小田,今天被我那老姐姐气死了,她硬说我身上穿的这条裤子是她的。”中午回家,小李阿姨在楼梯上碰见我,一脸的烦恼。 “哈哈,你们两姐妹还争这些啊。” “明明是我的,硬说是她的,老糊涂了,为这个还发我的脾气了。” 我又打了个哈哈,老姐妹闹着玩挺有趣。 不久后的一天下午,李阿姨独自出门一直到晚上都未回,小李阿姨急得要命,一边要我帮忙联系她姐姐的儿子和女儿,一边托人带信要自己的儿子女儿发动人去找。那一夜大家几乎都没睡,其实李阿姨就在不远的英雄广场的一条长凳上坐着,找到她时她一脸懵懂地说忘了回家的路。第二天,焦急赶回的儿子和女儿送她去了医院,医院诊断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痴呆。简直不敢相信,平素那么清朗的李阿姨竟会得这个病。那么以后李阿姨必须二十四小时有人照顾,而小李阿姨这个年岁的精力也不足以来照顾一个患老年痴呆的病人,儿子和女儿又合计着为她请保姆。可是一个一个去她家的保姆都被她固执地撵出门去,儿女们以为是她的病越来越重之故,愁眉苦脸地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老娘。“岫月呢?”她是病糊涂了吧,居然还记得岫月。“岫月买菜也该回来罗。”她老是念叨。儿子突然起了心,决定去找岫月。我重又提起岫月拿钱的事,小李阿姨说不怪岫月,她在收拾房间时看见一双鞋里放着两百块,书桌的抽屉也放着钱,那时候定是她姐姐已经犯病了,将钱乱塞,找不到便将责任推给了岫月。真相大白了,我的心突然一痛。岫月在哪里? 李阿姨的儿子再次发动所有的亲友们四处打听岫月的消息,最后在她乡下的家找到了她。为着李阿姨的丢钱事件她很伤心,本本份份的她无辜背上这个名声,她怕别人的有色眼镜,不再想做保姆,准备秋收后就下海打工。李阿姨的儿子为丢钱的事郑重向岫月道歉,请求她原谅患病的老娘,并把老娘的现状说给岫月听,希望她去照顾她。岫月起初犹豫,她爸说既然人家都上门来请,老人又病了,你就去吧。…… “田老师,你想什么呢?”岫月的声音惊醒了我。 这会李阿姨已收回远处的目光,神色平和地望着我,以往的亲切笑容已不复存在。 估计她不认得我了。 奇怪,她只认得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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